第四章 躺著也中槍

　　　　不管另外三個人怎么想的吧，動手都不慢，所謂簡易維生裝置，就是在最惡劣的條件下，也能成功找到的東西組裝起來的。由于紀昀有詳細的圖解，另外三個人壓根不用費心去回想，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照著做，沒用兩分鐘就做好了。這是為面臨意外陷入缺氧環(huán)境的，簡便快速材料易得本來就是最基本的要求，許渚不但給自己做好一個，還給紀昀順手做一個。

　　做好后，四個人照著剛才的次序爬進排氣通道，排氣通道里排出的是廢氣，氧氣極少，氣味也十分挑戰(zhàn)人呼吸。就是他們做好簡易維生裝置，也不免有些難聞的氣味躥進他們的嗅覺里作祟。不過，逃命的時候，什么都是浮云，跑路最重要。

　　在簡易維生裝置快要失去作用時，四個人終于爬進逃生艙，逃生艙里的門是打開的，而且少了一駕逃生艙，可見已經(jīng)有人先于他們逃生。四人趕緊跳上逃生艙，由于重力裝置啟動需要蓄力，他們大概需要完全閉合逃生艙艙門后，還需要大約十五秒時間。

　　眼看著讀秒快要結束，只剩下最后幾秒鐘時，電力突然被全部關閉，應急照明系統(tǒng)亮起來，但重力裝置并沒有接應急電源。不過，逃生艙有考慮到此類情況，有備用的電池，但需要出艙去接上，然后再啟動重力裝置再次蓄力。

　　許渚二話不說，已經(jīng)打開艙門跳下去，找到蓄電池，把重力裝置的電源線接到蓄電池上，重力裝置迅速再次啟動。遺憾的是，許渚都還沒跳上逃生艙，逃生艙外就出現(xiàn)兩個身穿護甲的星盜，一左一右站在門口端著電磁槍，一個對著許渚，一個對著逃生艙：“出來，或者看著他死?！?p>　　電磁槍打不穿逃生艙，只要逃生艙中的三人有一個按下艙門閉合鍵，他們就可以成功逃出去。但許渚在艙外，一旦他們?nèi)齻€人逃走，許渚將要面對的就是當胸一槍。逃生艙里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勇氣按下艙門閉合鍵。

　　三人皆年少，紀昀在現(xiàn)代的那點年齡放到星際時代，也是個小毛孩子，沒見過血，沒見過殘酷的生與死。對于生命，尤其是上一刻還與他們共進退，帶領他們逃生的隊友的生命，他們都無法作出輕棄的決定。有些不甘愿，但看到許渚背后那雙在身后作“快跑”手勢的手，那份不甘愿就變得很微小很微小，微小到最后幾乎不存在。

　　許渚則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們?nèi)齻€人，既欣慰于他們的值得托付，又為他們這份值得托付而更加遺憾，為什么他們不按下艙門。雖然不過短暫的同生共死，但可見他運氣不錯，遇到的都是值得的，都是對的人，至少，此刻他們是對的。

　　被星盜拿電磁槍抵著，一路走到上層，上層的大廳里，除去逃走的那幾個人外，所有的人都被趕到這里聚集。上艦時就清點過人數(shù)，學生十七人，護衛(wèi)隊員加星艦上的工作人員二十人，共計三十七人，這時有二十六人在這里：“頭兒，所有區(qū)域已清查完畢?！?p>　　“這回收獲不錯，嘖，老伍德說得好，打一架翡翠吃十年，去，多諾夫，查查這幾個小孩的底細……你們最好有點價值，要不然，就等著老子把你們當成炮射進隕石海里去吧?！?p>　　紀昀：她……似乎是孤兒來著，因為據(jù)介紹，戶籍上父母欄空白，就是由聯(lián)邦從稅收里抽出一部分撫養(yǎng)長大的。她每月還能收“聯(lián)邦未成年人保護中心”的五百點，想來就是聯(lián)邦給的生活費。這么一來，她會不會就要被歸到?jīng)]有價值里去，不要啊，她不想被當成炮射成太空！

　　大約常識教過該怎么面對這樣的時刻，大部分同學都很冷靜鎮(zhèn)定，護衛(wèi)隊則更加沉默冷靜，不過他們被看得更嚴，根本沒機會自救并且救人。被問到的同學有問有答，并不藏著掖著，就像星盜說的，這時候，最好還是有點價值為好，但是，也別太有價值。

　　多諾夫問清楚后，把人給分作三堆：“千萬別對我說謊，如果是什么大人物家里的孩子，不說明白，最后被我查出來，你就準備和父母說永別吧?！?p>　　似乎星盜是在尋找某個人，翡翠學院的學生，不說別的，家里多半都十分有錢，至于紀昀，她只能說是聯(lián)邦福利健全，要不每月才王百點，怎么能讀翡翠學院這樣死貴死貴的學校。輪到紀昀時，紀昀都沒想好怎么編，不過路上，從蓋布麗和她的聊天中，許渚已經(jīng)大概了解過她的信息：“她是我妹妹?！?p>　　星盜們都是歐洲人種，紀昀覺得，還是像從前地球時代一樣，東方人種在歐洲人種眼里，幾乎都很相似。許渚一講她是他妹妹，星盜就把她捆了，放到“值點錢”的那堆里。

　　紀昀用眼神向許渚道謝，許渚輕搖一下頭意思是“不用謝”，許渚家里有錢，不會在付多少錢，多付一個人少付一個人贖金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只要能把他贖回去，花多少錢都愿意。許渚松一口氣，只要能把三個同學都帶回去，錢不是問題，就怕不光是錢的問題。

　　許渚三人又開始作手勢，連帶著還有另外幾個他們不認識的同學也在悄悄回應，他們做得相當隱晦，幾乎都把手勢藏在了“緊張”的舉止里，藏不住的則不敢妄動。幾個人交換一下信息，他們中真沒有什么大人物的孩子，都不過是家里有些錢罷了。論起來，真不值得一綁，翡翠學院的戰(zhàn)隊從來不是吃素的，綠營的教官們?nèi)锹?lián)邦精英戰(zhàn)隊退役的勛章獲得者，在綠營，少于三枚勛章都沒臉提功勛二字。

　　何況，翡翠學院還和軍部有著十分曖昧的關系，學院創(chuàng)建人是軍部高層子弟，翡翠學院一直與軍部保持著十分良好的關系。聯(lián)邦軍中和軍部高層都有不少翡翠學院的學生，但，很少有大人物的子女來翡翠學院上學，因為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聯(lián)邦三大院校中另外兩家都在首都星圈，大人物的子女們通常會就近入讀首都星圈的兩家學院。

　　所有人的身份都清楚明晰，但唯有許渚、小野行洋和蓋布麗知道，紀昀的身份是不明的。固然，戶籍上父母欄空白可能是聯(lián)邦福利兒童，但也有可能是一種保護，所以在許渚出聲的時候，小野行洋和蓋布麗都反而從旁進行證明。在他們完全沒有交談的情況下，因為他們短暫的生死與共建立起來的友誼，連他們自己驚訝，這遠高出了他們以為的范圍。

　　片刻后，學員們論堆被關在一起，基礎學院的戰(zhàn)斗力不值一提，星盜們并太擔心，需要他們嚴加看管的是翡翠學院的護衛(wèi)隊成員。

　　被關上后，許渚和小野行洋、蓋布麗湊到紀昀身邊，三個人眼光灼灼地看紀昀，哪怕他們不說話，紀昀也明白過來，在終端上戳下一行字：“你們以為我是大人物的孩子？”

　　三個人點頭，紀昀大感冤枉，于是她給三人看她的個人帳戶：“我要是大人物的孩子，怎么可能這么窮！”

　　蓋布麗：“難道不能是入戲太深嗎？”

　　紀昀緊跟著戳出一行字：“你見過入戲深到連飯都快吃不上的嗎？”

　　許渚：“她說得對，不管怎么，她現(xiàn)在是大羿星系許家的女兒，只要星盜不打算和翡翠學院撕破臉，她都是安全的。”

　　小野行洋：“你真不是大人物家的孩子嗎？”

　　“我都窮得去空港二街當洗甲妹了，你見過大人物家的孩子體驗生活到我這種程度的嗎？”紀昀真覺得她是躺著也中槍。

　　小野行洋：“也對，大人物家的孩子體驗生活，也應該開著機甲去清理空港?！?p>　　“真希望星盜只是為錢，可是許渚，我覺得他們不只是為錢，那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大人物的孩子也許只是幌子。就算不存在，星盜們也可以造出一個來，隨便拉出一個指鹿為馬也不是沒有可能?！鄙w布麗的話充分顯示，她可不是只有美貌而已。

　　“應該不會從我們中選，錢對星盜也很重要，怕的是他們會從被歸類為無價值的同學中選。到時候，就算被證實不是大人物家的孩子，星盜們也可以用輿論造勢，指責聯(lián)邦不顧平民死活，并挑起內(nèi)斗。你們知道的，聯(lián)邦階級分化日益嚴重，五百年前有昭武皇帝平權歸政，現(xiàn)在可沒有昭武皇帝，就算再進行一次平權歸政，也不可能像五百年前那樣簡單有效。那些妄圖顛覆者，本來就只需要一個借口，真正被剝奪權益的平民，只不過是顛覆者手中的道具而已。”許渚這樣寫，并不是因為害怕戰(zhàn)爭到來，真正經(jīng)不起戰(zhàn)爭的，其實是被昭武皇帝稱為聯(lián)邦真正基石的民眾。

　　少年只是心懷善意，并有點小小的憤青而已，達不到悲天憫人的程度，僅僅只是認為，所有的生命來到世上都應該絢爛地活著，而不是被當成玩弄權利者手中的道具，用則拿起，過則輕擲。

　　“我們可以做點什么？”紀昀戳完，把個人終端給另外三個人看。紀昀同學覺得，只有和平，她這樣的小平民才不至于成為炮灰。退一邁步講，她也不想被當成道具，道具可沒什么好下場。

　　許渚正要在終端上打字，忽然星艦又是一陣震動，許渚大喊：“抓住身邊的物體固定身體，快?！?p>　　紀昀他們?nèi)齻€已經(jīng)十分信任許渚的判斷了，壓根不問就趕緊抱住身邊釘死在艦體上的物件，而另外兩同關在這里的同學則茫然地問道：“怎么了，也什么事了？”

　　一切不過是在瞬息之間發(fā)生變化，在他們茫然發(fā)問的時候，星艦開始高速翻滾。許渚唯一能做的是叫兩個女孩子閉上眼睛，并和小野行洋一起，努力伸手去試圖抓住那兩個同學，但這舉動不過是徒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