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春閨夢人
西子蕪被老夫人這突如其來的嚴肅嚇得一退,隨即不解的目光灼灼的望著老夫人。
曾經娘還在的時候,老夫人何曾用這樣的神色看過她??涩F(xiàn)在人走茶涼,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她不能怕,不能退,她要給娘報仇,哪怕只是一個人。所以以后發(fā)生什么事情她都必須堅強的去面對,因為她沒有退路。
“老夫人蕪兒不懂,為何要跪?”
老夫人聽著蕪兒這話,不怒反笑,用拐杖打著冰涼的地板道:“你如今是長能耐了,被封為郡主了不得了,連我都叫不動你了!”
西子蕪聽出老夫人話里的不對,連忙道:“老夫人蕪兒并沒有那個意思,無論蕪兒有沒有做郡主,蕪兒都是從始至終從心里敬重老夫人的。只是蕪兒想不明白,自從蕪兒回來后從未做錯任何事情為何要跪?”
“難道一定要做出了事情才能跪嗎!我要你跪你就得跪!”
看著老夫人越來越強勢,哪里還有曾經那和善的影子,西子蕪一咬牙,道:“老夫人你莫要激動,你要蕪兒跪,蕪兒跪下便是?!?p> 撲通一聲,西子蕪直直的跪在地上,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當初既然選擇了回尚書府,那么無論發(fā)生什么她都要坦然面對。
而今種種,不過是個開始,端要看老夫人接下來怎么說,怎么做。
老夫人見著西子蕪這個模樣,心中自然也是心疼的,畢竟她也是很疼愛這個孫女兒的,哪怕她只是庶出。
“蕪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氣,你在恨我怨我?!?p> “老夫人是蕪兒的祖母,蕪兒怎敢恨你怨你?!?p>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看著跪在地上的西子蕪,搖頭道:“孩子在我面前你不必說謊?!?p> “蕪兒不敢說謊。”
“罷了。”老夫人又搖了搖頭,隱下眼眸里的淚水。
案臺上檀香裊裊,一縷縷白煙,影影綽綽。
老夫人歇了好一會兒才道:“今天我叫你來,是想與你說會兒話。這些話很重要,卻也不重要??晌乙欢ㄒ愎蛑犕瓴拍荛L記性?!?p> 不待西子蕪回答,老夫人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想當年我還不過是一個農婦,什么都不懂。你爺爺他走得早,是我一個人東拉西扯的將你父親養(yǎng)大。”
說到早亡的丈夫,老夫人滄桑的眼眸里泛著淚花??上叩迷?,享不到現(xiàn)在的這些福了。
“你爹他從小就愛讀書,也會讀書,連夫子都說他是當官的料。但可惜無論你父親再怎么有才華,若是沒有賞識他的人也只不過是個窮秀才,連飯都吃不飽?!?p> “后來你爹上京趕考,被太傅李愈賞識,一路官運亨通,最終當上了正三品六部尚書。你嫡母是李愈的嫡女,是你父親的正妻,若是沒有她,你父親也不可能會擁有如今的一切?!?p> “蕪兒,你可懂得?”
咽下淚水,西子蕪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點點頭,西子蕪道:“蕪兒明白。”
“不,你不明白。”老夫人又是搖頭道:“你若是明白,就不會再回尚書府了?!?p> “孩子你娘她這些年對我孝心十足,是個賢惠心善的??傻降资歉1?,所以這才早早的去了,你也就別再多想什么了?!?p> “過去的總得讓它過去,你要明白,雖然你如今是西郡主了,卻仍舊只是尚書府的一個小小庶女罷了?!?p> 西子蕪抬眸看著老夫人,是那樣的陌生,“老夫人子蕪明白自己的身份?!?p> “你若能明白就是好的。我這怕啊怕的就是你裝作明白實際上卻不明白。”
老夫人歇了歇,看著西子蕪心中長長的嘆惋,雖有些不忍,可有些話到底還是要說給她聽的。
“蕪兒,你娘在世的時候謙恭克自上孝下廉,對你嫡母——”
說到此處老夫人不由得頓了頓,這才又道:“對你嫡母更是敬之有重。如今你娘親雖然沒了,但我也希望你以后也能如從前一般安穩(wěn)度日,你可懂得?”
“是。”低垂眉眼,西子蕪何嘗聽不明白老夫人話中的意思。哪怕老夫人心中其實也明白娘親是被李淑尤害死的,但她也依舊選擇袒護李淑尤。嫡庶之分吶,就是如此的可怕。
“罷了?!崩戏蛉碎L嘆一聲,西子蕪雖然口頭上應和著,但心中到底如何想得,她又哪能知道。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這做祖母的都說了,以后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下去吧。”
“是?!表槒牡膽藨?,西子蕪站起身來轉身就走。老夫人叫她來這一趟,只不過是想要警告她別去招惹李淑尤罷了。
原來自娘去了以后,這尚書府早已不是她的家了。除了姑姑還會在意她失去了娘親會難受會痛苦以外,還有誰會在乎呢。
沒有誰會在乎。
她好想娘。
“等等!”還未走出屋,老夫人忽又喚道,眼眸里隱忍著淚水,忍忍穩(wěn)了穩(wěn)聲音,老夫人這才又道:“你父親他這一輩子不容易,六部尚書也并不是那么好當,有些事,你也別怪他,多體諒體諒他吧?!?p> 體諒?這一刻西子蕪忽然好想笑。她要體諒他什么呢?體諒他不相信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體諒他不在意娘親的死?體諒他誤了娘的一生?
沒什么好體諒的。她只想報仇,只想讓父親相信李淑尤的確是殺死娘親的兇手!
愣在原地好一會兒,西子蕪終是沒有回頭再看老夫人一下越走遠快的離去。
空庭寥寥,春寒又深,閨中夢里人早已不知何時變了模樣。
曾經父親是多么的愛娘啊,一下了朝就會來倚風院看娘。如今娘死了,連個喪事都未曾給娘辦過。
她更是不知道娘被李淑尤埋在了何處!
燭燈微亮,燭淚低垂,一滴又一滴,一不小心就滴到了手背上。
“小姐!”沈蘇眉見狀連忙去喚西子蕪,自從老夫人院里回來后,西子蕪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沒事?!蔽髯邮彽膽?。
沈蘇眉卻急了,道:“小姐你可知若是夫人在天有靈可不愿看到你這么一番模樣!無論老夫人找你去說了什么,小姐你都當明白如今在尚書府你已經是無依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