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含玉用了晚膳,讓人把食盒送了回去。她一直不見周嬤嬤過來,便開口問,“周嬤嬤在哪里?怎么一直沒見她?在壽安堂還沒回來嗎?”
“周嬤嬤也跪了一個多時辰,剛回房,在房里休息?!?p> 顏含玉一頓,才道,“勞煩洪嬤嬤去看看周嬤嬤,夜里讓春枝給我守夜吧,洪嬤嬤早些歇著就是?!?p> “是,大小姐好些休息,奴婢這就去吩咐,然后去看看周嬤嬤?!焙閶邒哌€沒走出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轉(zhuǎn)身道,“大小姐,如云先生的事……”
“方姑身體還好嗎?”
“奴婢給如云先生把了脈,如云先生坐著小月,身子還有些虛,養(yǎng)一段日子便無礙?!?p> “她無大礙便好?!鳖伜袷蔷滞馊?,不便過問方姑私事,也不再多問。她只是重活了一世,并沒有神機,不可能掌控別人的命運。萬事隨緣,她不可能人人相助,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扭轉(zhuǎn)別人的天命,
后來祖父發(fā)話了,把靜香從陸家接回來。
顏靜香是顏家嫡孫女,而且年紀也漸長,是該讓她收收心了。陸氏雖想過多次,也經(jīng)常會把她接回來小住一段時間,可靜香絲毫不覺得這里是她的家,總把陸家當(dāng)成自己的家。如今顏老爺發(fā)話,靜香回來之后自然會長住。
含玉整日在小院習(xí)醫(yī),每天也會抽一兩個時辰看書習(xí)字,靜香對醫(yī)術(shù)不感興趣,也不愛看書,更不愛提筆習(xí)字,捏針繡花。含玉習(xí)醫(yī)時不愛有人打擾,只好跟靜香說等她習(xí)字時過來一起練字。
靜香被迫跟著含玉一起念書習(xí)字,含玉大部分時間都在用功,靜香不像含玉那般能安靜的坐上半個時辰。
含玉沒有先生在一旁教導(dǎo),不管看書習(xí)字全靠自己的自覺,她每次練字時都能做到心無旁騖。
顏靜香卻是不行,寫兩個字就會丟下手里的筆站起來晃悠,但見含玉目不斜視,坐得端正,她又不敢去打擾,只得自尋歡樂。
顏靜香的性子不受拘束,含玉也不好直接管她,搖搖頭,兀自做好自己的功課。
含玉練好了當(dāng)日需要寫的字,起身,卻見靜香靠在窗口的榻上埋著頭,手里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含玉走近了,卻見她手里捧著的是一本畫冊。她的小書房畫冊并不多,只有三冊,且她都看過。靜香手里的那本畫冊正是《仙蹤野史》,這畫冊是以畫為書,每張畫上都有幾排字,正是講述的畫上內(nèi)容。
靜香也只有看這些書冊才能看的下去。她識字不多,只是看上面的圖,一本書接連翻著很快就看完了。
春風(fēng)吹,細雨落,窗外滴啪滴啪的滴雨聲,滿院子灰蒙的顏色,還有周身溫涼的感覺。
這樣的天氣含玉喜歡臨窗作畫,她手里握著比隨意勾著線條,大門口的廊下還有靜香的笑鬧聲。
含玉偏頭看去,只見阿歡半彎著腰在廊下?lián)沃G油紙傘,嘴里說著話。靜香蹲著,手里拿著一只碗,地上還擺著幾只茶杯,她一個排著一個擺在屋檐下,放在從屋檐滴著水的正下方,那如銀線一般的雨水不斷,濺在碗中,又從碗里一躍而起,似是淘氣的頑童,跳出了碗中,濺落成串串水花。
顏靜香伸手去接雨水,那屋檐外的水濺在她的身上。
阿歡撐著傘,急忙道,“小姐,您還是往里面來些,莫弄濕了自己,到時候受涼病了可不好?!?p> 顏靜香回頭,看到含玉從窗口探出來的腦袋,招手,“含玉姐姐,你也一起來嘛?!?p> 顏含玉搖頭,“你自己玩吧?!?p> 這種玩水捏泥巴的事情,代表的是幼童的童真,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她雖然從沒玩過,心里也好奇,可終究放不下姿態(tài),讓她繼續(xù)做個安靜乖巧的小女孩!
靜香喊不動含玉只好獨自玩耍,含玉姐姐不愛動,靜香這是知道的。
這一季的春慢慢悠悠的過著,樹頭綠葉青蔥茂密,百花齊放爭相斗艷,好一幅春景降下人間。
也是這個時節(jié),翠云和春枝依依不舍的拜別玉笙居。
含玉各自賞了她們一些銀兩。翠云一直有心理準(zhǔn)備離開玉笙居的,等到真正要離開的時候卻是哭了,跪著給含玉磕了兩個頭,她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春枝原是沒有多少離別的傷懷,卻見這樣一幅場面也跟著淚眼漣漣。
“你們照顧我了幾年,如今離開我也不能虧待了你們,這些銀兩收好,只盼以后各自安好?!焙褡尯閶邒甙雁y兩分給她們,是相同的一份數(shù)量。
“多謝大小姐賞賜。”春枝道謝。
“奴婢多謝大小姐的賞?!贝湓埔啻鬼灾x。
“起來吧。你們總歸還是顏家的人,只不過換了一個主子不在我的身邊伺候罷了。”
“大小姐保重?!贝湓迫揭换仡^,終是離開含玉的視線。
洪嬤嬤送走了春枝和翠云,如今這玉笙居小院也真正成了含玉的地方。
平安和小芽兒以后就是她的貼身婢子,一個沉穩(wěn),一個機靈,兩個在一起做事倒是極搭。顏含玉前段日子一直都在習(xí)慣著平安或者小芽兒的伺候,沒有間斷,所以翠云和春枝離開,含玉倒是沒有多少不習(xí)慣。她白日里一般都是洪嬤嬤跟在身后,周嬤嬤以往伺候含玉也是慣了的,所以平安和小芽兒一般都會做些跑腿或者隨身跟隨的事。
又過了兩日,顏茂華此刻帶來了另一個消息,李素衣過些時日來教含玉她們兩個念書。
顏茂華看中含玉好學(xué)上進的心思,自然想著給她請個德學(xué)出眾的先生,哪怕只是為了識字,可這啟蒙先生若是請好了以后對她也是必有用處。
顏含玉心里感喟,上一世的事情還需再來一遍,這是逃不了的事情。李素衣是她的先生,授她功課,于她有恩,她無需改變。上一世她飽讀詩詞,學(xué)了琴棋書畫,文采亦是風(fēng)流,這一世她只會把更多精力用在習(xí)醫(yī)之上,至于文采什么的,這無法幫她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