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謝
尹霜渾身一抖，她僵硬轉(zhuǎn)身，匆忙對著大殿作揖，便慌著腳退下了。
沈眠轉(zhuǎn)身，仰首遠望殿中高位，白玉為座，華金裝襯，座上人白袍如雪，銀發(fā)散落，一雙冰凌凌的眸子像凜冽的風(fēng)雪，把她卷入萬里雪原。
沈眠抬腳，邁過玉雕門檻。
整座大殿像是由白玉雕出，玉磚霜紋精美，云紋于壁上連綿起伏，四根螭龍玉柱矗立大殿，連接地與天，藻井四象分列各方，星圖分布，金光閃爍。
名副其實的仙宮玉闕，卻少了一絲飄渺仙氣，多了一分清寒冷意。
沈眠的腳步聲在空蕩冷清的殿內(nèi)回響，這唯一的聲音像敲響的大鼓，聽了讓人愈發(fā)心慌。
“可知錯？”仙尊淡淡道。
“什么錯？”
“連自己錯什么都不知道，為師真是太放縱你了?！?p> 沈眠沉默，殿內(nèi)寂靜。
【宿主你快說話啊】
“說啥，我還能說啥？我不就披著‘沈眠’的皮套，實際早就不是她了，她經(jīng)歷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咋回？”
系統(tǒng)心虛：【誒呀……宿主不要這么想啦，以后升級了條件就好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你問我？】
“對啊。”
【你不是嘴炮強者嗎？繼續(xù)發(fā)揮你的功力啊】
“我要你有何用？”
【你勤奮養(yǎng)家，我貌美如花？】
“滾！”沈眠一身雞皮疙瘩。
“沈眠，你是當(dāng)真覺得本尊不會罰你？”
沈眠深吸一口氣，“會，太會了！”她雙膝下跪，抬起一張真誠的臉，“師尊，我剛才在想我做的事，真是，怎么可以這樣呢？我錯了，錯得離譜，簡直是大錯特錯！”
“哦～”重清仙尊仙尊微微笑了。
沈眠剛松下一口氣——
“錯在哪？”
“……”
重清仙尊嘴角仍然揚起柔和的弧度，他起身邁下玉階：“不知？不知卻還是做出一副知錯的模樣，是以為為師以往慣著你，如今也不會追究嗎？”
白袍如流瀉的月光，他一階一階邁下，“那為師告訴你。你不告知為師，私自回靈川，愚蠢被人騙了回去，魔尊才將你活捉。”
“你說你現(xiàn)在經(jīng)脈盡斷，金丹破碎，”重清仙尊垂目俯視沈眠，“算不算咎由自取?！?p> 沈眠咬牙，“算！”
“好?！敝厍逑勺鹗謸P起，“那便領(lǐng)罰吧?！?p> “啪——”沈眠一個重心不穩(wěn)，雙手撐在地上，被鞭子抽過的胳膊火辣辣地疼，沈眠抿緊雙唇，身體微顫。
“為師怎么教導(dǎo)尹霜的，你不該是最清楚？”
“啪——”
一鞭子落在背部，沈眠生理性眼淚涌了出來。
“為師告誡過你，凡事都要稟告我，你就面從腹非？”
“啪——”
沈眠撐不住身體，徹底倒在地上。
“為師待你這么好，你要天山雪蓮，為師上山給你采；要東海鮫紗，為師渡海給你換；要霓華羽衣，為師斥金給你買……”重清一頓，“你就是這樣，尊師重道的嗎？”
“啪——”
最后一鞭落下，沈眠疼得快昏迷了。
重清仙尊松開手，靈鞭墜地，落在沈眠眼前，“今日就到這里，長個記性，切忌再犯?！?p> 白衣掃過沈眠的手背，那道清冷純凈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沈眠緩了會，踉蹌著爬了起來。
“系統(tǒng)，我跟你不共戴天！”
【啊這這這】
【宿主，我也是沒辦法的啊，等級太低，只能隨機身份啊】系統(tǒng)哭訴。
“噗通——”
【宿主宿主，你別隨地大小睡啊！】
沈眠昏迷倒地。
……
昏迷中，沈眠只感受到了一雙溫柔的手如春風(fēng)一般，所過之處，疼痛如潮水褪去，只余溫暖。
沈眠幽幽轉(zhuǎn)醒，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華麗床帷，沈眠直起身子掃視。
她這是……回來了？
沈眠下床打開門，天空陰云層層疊疊，風(fēng)聲低鳴，枝葉簌簌，在外面灑掃的雜役弟子見了她，握著掃帚向她彎腰。
沈眠上前問：“是你把我撿回來的？”
“啊，”雜役短促地叫了一聲，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尹霜姐姐……啊不……是尹師叔?！?p> 尹霜。
沈眠點頭，問道：“尹霜住在哪？”
“霜華殿……”雜役猶豫了會，“沈師叔，你是要去找尹師叔的，對吧？”
“對啊?！?p> 雜役握著掃帚的手不斷摩挲，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說：
“尹……尹師叔不在霜華殿，她在玄清宮！”
“玄清宮……”沈眠默念，神色一頓，那是她那日受罰的地方。
“她在那做什么？”她不知為何，心跳有些急，連著嗓音干澀沙啞些許。
“在……在……”雜役抬手抹了抹眼淚，抽噎著說：“尹師叔在罰跪，已經(jīng)跪了兩天兩夜了！”
沈眠呼吸驟停，她轉(zhuǎn)身向著院門奔去。
“沈師叔沈師叔，今日怕是要下雨，你帶上傘——”
沈眠接過小雜役遞上的傘，邁開步子就走。
走著走著，她跑了起來。
天公不作美，斜風(fēng)細雨綿綿不斷，而后逐漸變大，像是打漏了天，天河水倒灌，雨水連天，雨幕白茫。
遙遙的，瓊樓玉宇矗立，水霧縹緲，仙山如夢。
那高的像是天門的玉門前跪著一個渺如游塵的身影，風(fēng)聲喧囂了，吹刮的沈眠骨寒，漫天大雨里，她腳步艱難地走向那抹白衣背影。
待站在她身后，沈眠伸出手，替她攔住了瓢潑大雨。
方寸安和里，尹霜眼睫一顫，轉(zhuǎn)眸，看見沈眠的那一刻，她的瞳孔一顫：
“師姐，你傷還沒好，你不該來的……”
沈眠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尹霜的手冷得像一塊冰，沈眠瑟縮了一下更緊地抓住了她，“我?guī)阕摺！?p> 沈眠被制止了。
尹霜緊了緊抓著她的衣袖的手指，抬起頭望著她：“師姐，這是師尊的命令，我違背不了，你也無法違抗?！?p> “這本就是我的錯，才害你受罰。”
“不，不是的?！庇晁驖窳怂陌l(fā)，鬢發(fā)黏在臉上，尹霜露出一抹狼狽的笑容，“是我沒有規(guī)劃好行程，是我沒看好時間，師姐，你什么都不知道?！?p> 沈眠定定看著她，雨聲嘈雜，吞噬了世外的所有聲音，在一柄傘撐起的窄地里，尹霜的話穿透了她的心臟。
沈眠手一揚，雨傘落在波瀾疊生的蓮池里，“本就是我要求你的，這場懲罰，既然無法更改，那我陪你受罰?！?p> “畢竟，事由我生。”
尹霜愣怔望著沈眠，她看著沈眠與她并肩跪下，眨眼，傾潮般的雨水把她淋得濕透。
尹霜想開口說些什么，嘴唇翕動，她的喉頭哽住，迷蒙中雨水從眼角滑落唇角。
“謝謝……”
雨聲淹沒了女孩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