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娘最終還是讓殺手留在這了。
她拉下紗帳,看著殺手的眼神很冷,不過轉(zhuǎn)向我的時候眼神又變得和善起來。
她握著我的手:“白蘭啊,等下我讓兩個丫頭過來給你梳妝打扮,我的信都已經(jīng)放出去了,今天我就要向整個玉城的人都介紹你,我們?nèi)f花樓的花魁,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莫讓媽媽我失望??!”
“可是我什么都不會啊?!?p> 我聽說青樓女子一向能歌善舞,我頂多會吹個口哨,要是讓我坐在臺下看那還行,要我上臺表演,那可真是為難我了。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找人教你的,你只需要讓他們知道我們?nèi)f花樓有你白蘭在就行了,你就是我的鎮(zhèn)樓之寶?。 绷_娘樂得跟朵花似的。
鎮(zhèn)樓之寶?有那么夸張嗎?我看羅娘自己就已經(jīng)比尋常人美得不止一點(diǎn)半點(diǎn)了,她身邊那個叫紫云的侍女也是清麗可人,那我到底長成什么樣子???讓她覺得這么有價值?
我對自己長相的好奇心更上一層樓了。
我晃了晃腦袋,假裝頭有些暈,羅娘趕緊扶住我。
“怎么了?!”她趕緊扶我到椅子上坐下,臉上也出現(xiàn)了擔(dān)憂的神情,好像看著一箱子金銀珠寶要掉進(jìn)水里那樣焦急。
“媽媽,我頭有些暈,不知道怎么回事?”
羅娘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可能是在想我是被迷藥迷暈了腦袋留下了后遺癥還是在裝病吧。
“你先歇著,待我讓人去喊大夫來給你瞧瞧?!?p> 我點(diǎn)點(diǎn)頭,羅娘說完就出去了。
我松了口氣,看著珠簾和紗帳后面的殺手。
“我這可都是為了救你啊,你要是醒了恩將仇報可怎么辦?”
不知道書生怎么樣了?
“孫秋陽啊孫秋陽,你可千萬挺著啊,只要活著就好?!?p> 大夫很快就來了,不是羅娘帶來的,而是一個小丫頭,看起來怯生生的,她一看到我便驚訝地呆住了。
“白蘭姑娘,您真是仙女下凡?。∥乙恢币詾橹樘m姑娘已經(jīng)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了,沒想到您……您簡直就是畫中仙!”小丫頭看起來十分激動。
“真的假的?”
有那么夸張嗎?小姑娘,等你看到我真實(shí)的樣子就不會這么說了,到時候估計(jì)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當(dāng)然是真的了!”她十分堅(jiān)定地看著我。
“好吧,小丫頭,你能不能先出去?等大夫給我瞧完病再進(jìn)來?!?p> 小丫頭想了想,估計(jì)也覺得門外到處都是人,看我也跑不了,于是答應(yīng)了。
我關(guān)上門后大夫讓我坐下要給我把脈。
“大夫,您過來先看看這個人,他一直不醒不知道是怎么了?!蔽?guī)е蠓蜃哌M(jìn)珠簾內(nèi),拉起紗帳。
大夫趕忙坐下給殺手把了把脈,然后又用手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他的下巴,然后摸著胡子想了想,最后起身扒開他胸前的衣服,上面赫然印著一個黑色的手掌印。
我震驚地說:“這,這是什么?”
大夫?qū)⑹值囊路砗?,對我說,“這位公子應(yīng)該是受了內(nèi)傷,所以昏迷了?!?p> “那怎么辦?”
大夫想了想說:“這內(nèi)傷我是治不好的,不過我可以開兩副藥給他,他喝了之后至少會慢慢醒過來?!?p> “好,謝謝大夫。”
大夫給我開了藥方之后讓我照著上面的抓藥,我正準(zhǔn)備送他走,他突然說,“誒,姑娘,我不是來給你瞧病的嗎?”
“啊……我現(xiàn)在沒事了,不用敲了。”我塞給大夫一張銀票,這是我剛剛偷偷留下來的。
他了然于心,什么也沒說就走了,果然是個老狐貍。
我讓小丫頭照著我的藥方去抓藥,她倒是答應(yīng)的爽快,馬上就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丫鬟來幫我梳妝打扮,我看著銅鏡里的骷髏頭,又看看旁邊兩個可愛的小丫頭,忽然覺得詭異又悲涼。沒想到我一副枯骨還要用虛假的皮囊來賣藝,那些人要是看到了不得嚇?biāo)馈?p> “這玉城有畫師嗎?”我問兩個丫頭。
給我化妝的小丫頭回答:“有啊,大大小小的好多呢,不過最出名的就是畫師離顏,他筆下的畫可謂是栩栩如生,不管是活物還是靜物,只要從他筆下一過,都像活生生的?!?p> “哦?還有這么厲害的畫師?”我有些好奇,倒真的想見見了。
替我梳頭的小丫頭附和:“是啊,離顏畫師真的很厲害,要價也非常高,只要錢足夠,他都會畫,不過有一點(diǎn),他這個人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總是戴著半張面具?!?p> 又是一個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我瞟了眼珠簾后的紗帳。
“半張面具?”
梳頭小丫頭說:“對,他的右邊臉戴著半張朱砂面具,左邊臉看起來是很斯文好看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遮住右邊臉?!?p> 化妝的小丫頭回答:“沒準(zhǔn)是長了胎記,或者受傷毀了容才遮住的,不過白蘭姑娘您找畫師做什么啊?”
我看著銅鏡:“我想給自己畫張相?!?p> 化妝小丫頭笑道:“白蘭姑娘您長得這么美,確實(shí)應(yīng)該畫張相,不然豈不是可惜了。”
我沒有說什么,其實(shí)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我已經(jīng)忘了自己長什么樣子了,不知道我長得像不像娘親?但是娘親的臉在我腦海中也已經(jīng)漸漸模糊了。
我梳妝打扮好之后就被羅娘拉上了臺,但是她先給我戴上了一個白色的帷帽,然后牽著我走上臺去,裝神弄鬼,我看到臺下高朋滿座,來者皆是穿著綾羅綢緞的有錢人,他們一個個都屏聲靜氣地看著臺上,好像在期待什么奇珍異寶的出世一樣。
可我是個人,又不是什么讓人欣賞把玩的東西,此刻我看著樓上趴在欄桿處慵懶地看著我的花團(tuán)錦簇的一個個女子,忽然覺得她們很可憐,在這個地方,她們都是一朵朵美麗的花,讓人欣賞采摘,卻唯獨(dú)不是人。
萬花樓,是一個巨大而又狹窄的花圃,困住了一朵朵美麗的花,卻讓它們無法再生長。
羅娘介紹了我一番,然后在賓客的催促聲中將我的帷帽揭開,還是半張臉半張臉那樣子一點(diǎn)點(diǎn)揭露,像是故意的一樣。
臺下靜了一刻,然后響起了猛烈的歡呼聲,羅娘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臉上操著勝利者的微笑。
我掃視著臺下,赫然映入眼簾的卻是戴著半張朱砂面具的男人,他也正看著我,另外半張臉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震驚的神情。
那絕不是因?yàn)樗^的我的美貌而震驚。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