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據(jù)理力爭
田家家里屋舍不少,以泥土混著石頭壘的墻體,頂上鋪的瓦片。這樣的情況在田村已經(jīng)算個大戶了,條件更差一些的,屋頂鋪的不是稻草就是棕櫚樹衣。
老爺子住的正屋有三間,正中一間里老爺子正坐著。
老爺子年紀(jì)實際不大,五十五歲,花白的頭發(fā),黝黑且滿是褶子的臉,這是常年干農(nóng)活的人慣有的模樣。
看到田蕎后,老爺子開口:“你和那男人的事已經(jīng)成了眼下村里最大的笑話了,你倒是跟個沒事人似的一得空就往外跑?!?p> “阿弟治病要錢,我成親也要錢。你們不給我錢,我就自己想辦法,干等著病不會自己好的,阿爺不是鼓勵我們自己想法子掙錢嗎?我不覺得我如今所做有違阿爺你的規(guī)訓(xùn)?!?p> 田蕎迎上老爺子的目光,眼神犀利。
田老爺子一時語塞,看著面前這張倔強的小臉,微微嘆了口氣,語氣也稍稍軟了一些:“這事我也就不多說你什么了,今日阿爺想與你說的是另一樁事,這事原早就該與你細(xì)說的,只是你病了幾日,也就拖下了。”
“如今家中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大堂兄要去縣里讀書,花銷大,這兩年家里的收成又不好,交了稅子剩不下多少?!?p> 田老爺子說著停了下來,眸光深邃地望著田蕎,眉頭蹙著。
田蕎聽得懂田老爺子的話,但她假裝聽不懂。
田蕎半晌不接話,田老爺子也只好繼續(xù)往下說:“如今雖虧待了你一些,但等你大哥出人頭地,必是少不了對家中姊妹兄弟提攜的,便是你外嫁了,也是能跟著體面的。說不定日后也能幫著那男人脫了罪名,做個普通人?!?p> “可是大堂兄已經(jīng)花了我們不少銀子了,就算這次嫁妝不讓給他他也得記著我們的好吧?一個月前我給我阿弟攢的買藥錢給了阿奶,結(jié)果我阿弟到如今一口藥都沒喝上,倒是大堂兄裁了身新衣裳?!?p> 在這山里頭請大夫不容易,田蕎和田勇穿越不久,缺乏門道,只得讓家中長輩去,誰想銀子給了,卻沒見到大夫影子。
后來他們看見,大伯母從縣里拿回來布匹,給大堂兄新裁了身衣裳。
大伯母前幾日還在愁沒錢給兒子買衣裳,就這么巧田勇的藥沒了,大堂兄的衣裳有著落了。
這事田蕎之前沒鬧不代表她不在乎,她不是會吃悶虧的人。
她只是識時務(wù),知道之前鬧沒用,所以憋到現(xiàn)在一起算總賬。
聞言田老爺子表情復(fù)雜,眉頭緊皺。
“你大堂兄在學(xué)院里需得體面一些,他原先的衣衫打了補丁,讓同窗瞧見不免笑話。那幾日他剛好回家來,下一回又得隔上許久,就先借用這銀子將他的事情辦了,阿勇這病從去年就有了,不差這幾日?!?p> “只是暫時借用的話應(yīng)該要還了,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為何還不見給我阿弟買藥?他田慕書的一件衣服一份體面憑什么比我阿弟的腳還要重要?他們都是您的孫兒,他正是大好的年紀(jì),一瘸一拐的連門都出不了,憑什么?”
“你說這話是在怪阿爺我了?”田老爺子動了怒。
在田家,田老爺子的話就是鐵律,他愿意給田蕎解釋,已是仁慈,田蕎卻還三番兩次地刨根問底,著實不成體統(tǒng)。
更重要的是,田蕎的話也戳到了他的痛處。
“難道我說錯了,其實阿爺阿奶已經(jīng)給我阿弟買了藥了?還是阿爺阿奶打算把那一兩銀子還給我了?”田蕎一股子潑辣勁。
“你不懂!你一個黃毛丫頭哪里懂得這里面的道理?”田老爺子怒斥道。
田蕎又說起了另一件事情:“還有大堂兄現(xiàn)在住的屋子,本該是我爹娘的,是我們?nèi)康?。爹過世后,你們便以我和阿弟還小讓我們搬去了西北小屋里,現(xiàn)在我都要出嫁了,還和我阿弟擠在那間小屋里?,F(xiàn)在那屋子是誰在住著的?哪怕大堂兄每月就回來兩天,也都給他留著,要我和我阿弟擠在小屋里!”
雖是親姐弟,但到底年紀(jì)大了,有條件分開住的還是得分開的,偏田家人沒去管田蕎和田勇,就讓他們兩個住一起,雖然用竹聯(lián)隔開了,但到底比不得獨立的房間。
田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一張臉比家里燒了七八年的鐵鍋鍋底還要黑。
這時候,田老太太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田蕎,又看了一眼自家老頭子,便開始打圓場。
“好了好了,老頭子別動氣,蕎蕎這孩子如今也不容易,不得已要嫁給那個流放來的男人,已經(jīng)夠苦了,雖然我們給不出銀子來了,但多少陪嫁點東西也是要的?!?p> 田老太太又轉(zhuǎn)頭對田蕎說:“蕎蕎你別難過,這事阿奶給你做主,不會讓你差太多的。”
不會差太多,就是還是要差一些的。
田老太太素來是這副和善的模樣,可田蕎經(jīng)過這兩月的時間已然摸清楚,老太太素來動的都只有嘴皮子。
如她真這般關(guān)心田蕎田勇倆姐弟,田勇也不至于瘸了快一年了也沒人管沒人問。
而他們買藥的那一兩銀子也是給了阿奶的,若她真疼姐弟倆,這一兩銀子怎么也去不到她大伯母的手里頭。
“阿奶你說的不對,是應(yīng)該一模一樣,不是差不多就行的?!碧锸w回道。
田老爺子剛壓制下去的怒火又被田蕎給點燃了,拿食指指著田蕎。
“你真是掉錢眼子里了!”
“要是掉錢眼子里我肯定要好多錢,把我爹當(dāng)年交給家里的錢都要回去!但我現(xiàn)在只是要我應(yīng)該拿的那一份,大堂姐出嫁時家里給多少嫁妝,我也要多少,多的我也沒要?!?p> 田蕎站的筆直,雙眸迎上田老爺子帶著怒色的眼睛,沒有半點要退縮的意思。
她占著理,就沒什么好怕的。
田老爺子發(fā)怒之時,家中上下無不怕的,就連老太太也不敢嗆聲,田蕎偏往槍口上撞。
田老太太皺起了眉頭,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阿奶不都說了會為你做主的嗎?你的要求阿爺阿奶都曉得了,不過眼下家里確實困難,沒這么多錢,等日后寬裕一些了,再尋機會給你補上就是了。”
“那究竟是什么時候呢?”田蕎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田老太太臉色也沉了下來,沒了方才的和藹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