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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棉襖回家

小棉襖回家

作家nYkVVN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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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5-03-02上架
  • 23346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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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漏風的小棉襖

小棉襖回家 作家nYkVVN 6522 2025-03-02 19:02:00

  消毒水的氣味讓我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夜。

  我攥著 ICU探視卡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指甲縫里還沾著早餐店和面留下的面粉。走廊盡頭的自動門突然打開,弟弟攙著父親走出來,父親灰白的頭發(fā)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

  “爸......”我剛開口,父親卻像避開傳染病人似的側過身子。弟弟把裝著飯盒的塑料袋甩進垃圾桶,鋁制餐盒撞出咣當巨響。

  “現(xiàn)在知道回來了?”弟弟扯下口罩,露出和母親一模一樣的下垂嘴角,“媽今早又搶救了一次,醫(yī)生說...”他忽然哽住,轉頭盯著墻上的電子鐘,“她不想見你?!?p>  我望向玻璃窗內的病床,各種導管像蛛網纏住那個瘦小身影。母親最討厭的藍白條紋病號服空蕩蕩的,露出她常年戴著的玉鐲——那是我用第一份家教工資買的,鐲子內側刻著“慈母安康”。

  “讓我進去看一眼,就一眼...”我伸手去抓弟弟的衣袖,袖口磨損的毛邊刺得掌心發(fā)癢。七年前我拽著行李箱沖出家門時,弟弟的校服袖子也是這么毛糙,他抱著我的腰哭喊“姐姐別走”,被我推倒在玄關的桂花樹盆栽上。

  弟弟甩開我的手,從背包里抽出一件羽絨服扔過來。鵝毛從綻線的袖口鉆出來,在走廊飄成細雪。這是母親給我考上大學縫的禮物,領口繡著歪歪扭扭的“囡囡”,當年我嫌棄它土氣,故意用煙頭燙了個洞。

  “媽今早清醒時非要縫這個?!钡艿艿穆曇魩е辏白o士說她眼睛都快貼到針眼了,血透管回血了都不知道?!?p>  羽絨服內袋突然滾出個塑料藥瓶,我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是過期的氟西汀。2018年的生產日期像根魚刺扎進眼睛,那是我確診抑郁癥的年頭。當時陳昊說我矯情,把藥全倒進了馬桶。

  急救鈴突然炸響。玻璃窗內的心電監(jiān)護儀劃出癲狂的綠線,母親像離水的魚一樣弓起身子。我撲到窗前,額頭重重撞在冷硬的玻璃上。二十年前我發(fā)高燒說胡話,母親也是這樣整夜整夜趴在兒童病房的窗臺上。

  “媽!媽你看看我!”我瘋狂拍打窗戶,保安從走廊那頭跑來?;靵y中有人扯我的馬尾,陳昊家暴時也愛這樣扯我頭發(fā),但這次是我自己在拽——發(fā)繩斷了,十七歲生日母親送的水晶發(fā)卡叮當落地。

  病床被搶救團隊圍成密不透風的墻,我隔著人縫看見母親枯枝般的手突然抬起,朝著我的方向虛抓了兩下,接著重重砸在床邊。那手腕上玉鐲碎成三截,就像我們被時光碾碎的人生。

  蜷縮在走廊角落時,羽絨服內襯的接縫硌著臉頰。當年母親在燈下一針一線絮棉花的畫面忽然清晰,她總說“北方的風會拐彎”,而此刻我確實聽見寒風在衣服破洞里呼嘯的聲音。

  弟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只剩我獨自守在這充滿消毒水味的走廊。我把那件羽絨服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住了多年前那個倔強又懵懂的自己。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醫(yī)院的走廊卻依舊燈火通明,來往的醫(yī)護人員腳步匆忙,沒人在意角落里這個抱著破舊羽絨服默默流淚的女人。

  我輕輕摩挲著羽絨服領口那歪歪扭扭的“囡囡”,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小時候,每年冬天,母親都會早早地為我準備過冬的衣物,她總說女孩子家要穿得暖乎乎的,別凍著了。這件羽絨服,是她滿心歡喜地為我考上大學準備的禮物,可那時的我,滿心都是對外面世界的向往,對愛情的憧憬,根本瞧不上母親親手縫制的這份心意。

  “囡囡,你看媽給你繡的名字,好看不?”母親當時拿著那件羽絨服,眼中滿是期待地看著我。

  “哎呀,媽,現(xiàn)在誰還穿這種土氣的衣服啊,同學看到了不得笑話我?!蔽蚁訔壍仄擦似沧?。

  母親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她囁嚅著:“這是媽特意給你做的,暖和著呢……”

  “我不要,我要去買那種時尚的羽絨服?!蔽胰涡缘卮驍嗄赣H的話,轉身跑回房間,留下母親獨自站在原地,手中還緊緊握著那件飽含著她心血的羽絨服。

  后來,為了和陳昊私奔,我毅然決然地拋棄了一切,包括母親的愛。那夜,我不顧母親的苦苦哀求,不顧弟弟的哭喊挽留,頭也不回地沖出家門。我以為,自己奔向的是幸福,卻沒想到,那是另一個深淵。

  “囡囡,你不能走,那個男人不靠譜??!”母親在我身后撕心裂肺地喊道。

  “媽,你別管我,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蔽彝现欣钕?,決絕的背影刺痛了母親的心。

  如今,當我再次面對這件羽絨服,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回憶如洶涌的潮水般將我淹沒。我后悔了,后悔當初的任性,后悔沒有珍惜母親的愛。我多希望時間能倒流,讓我能重新回到那個夜晚,緊緊抱住母親,告訴她我錯了。

  這時,一個護士匆匆走過,她瞥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同情。我連忙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請問,我母親……她怎么樣了?”我鼓起勇氣,攔住那個護士問道。

  護士停下腳步,看了看我手中的羽絨服,輕聲說道:“目前還在搶救中,你別太著急,醫(yī)生們會盡力的?!闭f完,她又匆匆離開了。

  我抱緊了羽絨服,心里默默祈禱著母親能平安無事。我知道,這七年,母親一定過得很痛苦,而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我暗暗發(fā)誓,如果母親能挺過這一關,我一定要好好彌補她,彌補我這些年犯下的錯。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緩緩打開,醫(yī)生走了出來。我急忙站起身,緊張地盯著醫(yī)生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希望……

  消毒水的氣味讓我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夜。

  我攥著 ICU探視卡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指甲縫里還沾著早餐店和面留下的面粉。走廊盡頭的自動門突然打開,弟弟攙著父親走出來,父親灰白的頭發(fā)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

  “爸......”我剛開口,父親卻像避開傳染病人似的側過身子。弟弟把裝著飯盒的塑料袋甩進垃圾桶,鋁制餐盒撞出咣當巨響。

  “現(xiàn)在知道回來了?”弟弟扯下口罩,露出和母親一模一樣的下垂嘴角,“媽今早又搶救了一次,醫(yī)生說...”他忽然哽住,轉頭盯著墻上的電子鐘,“她不想見你?!?p>  我望向玻璃窗內的病床,各種導管像蛛網纏住那個瘦小身影。母親最討厭的藍白條紋病號服空蕩蕩的,露出她常年戴著的玉鐲——那是我用第一份家教工資買的,鐲子內側刻著“慈母安康”。

  “讓我進去看一眼,就一眼...”我伸手去抓弟弟的衣袖,袖口磨損的毛邊刺得掌心發(fā)癢。七年前我拽著行李箱沖出家門時,弟弟的校服袖子也是這么毛糙,他抱著我的腰哭喊“姐姐別走”,被我推倒在玄關的桂花樹盆栽上。

  弟弟甩開我的手,從背包里抽出一件羽絨服扔過來。鵝毛從綻線的袖口鉆出來,在走廊飄成細雪。這是母親給我考上大學縫的禮物,領口繡著歪歪扭扭的“囡囡”,當年我嫌棄它土氣,故意用煙頭燙了個洞。

  “媽今早清醒時非要縫這個?!钡艿艿穆曇魩е?,“護士說她眼睛都快貼到針眼了,血透管回血了都不知道?!?p>  羽絨服內袋突然滾出個塑料藥瓶,我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是過期的氟西汀。2018年的生產日期像根魚刺扎進眼睛,那是我確診抑郁癥的年頭。當時陳昊說我矯情,把藥全倒進了馬桶。

  急救鈴突然炸響。玻璃窗內的心電監(jiān)護儀劃出癲狂的綠線,母親像離水的魚一樣弓起身子。我撲到窗前,額頭重重撞在冷硬的玻璃上。二十年前我發(fā)高燒說胡話,母親也是這樣整夜整夜趴在兒童病房的窗臺上。

  “媽!媽你看看我!”我瘋狂拍打窗戶,保安從走廊那頭跑來?;靵y中有人扯我的馬尾,陳昊家暴時也愛這樣扯我頭發(fā),但這次是我自己在拽——發(fā)繩斷了,十七歲生日母親送的水晶發(fā)卡叮當落地。

  病床被搶救團隊圍成密不透風的墻,我隔著人縫看見母親枯枝般的手突然抬起,朝著我的方向虛抓了兩下,接著重重砸在床邊。那手腕上玉鐲碎成三截,就像我們被時光碾碎的人生。

  蜷縮在走廊角落時,羽絨服內襯的接縫硌著臉頰。當年母親在燈下一針一線絮棉花的畫面忽然清晰,她總說“北方的風會拐彎”,而此刻我確實聽見寒風在衣服破洞里呼嘯的聲音。

  弟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只剩我獨自守在這充滿消毒水味的走廊。我把那件羽絨服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住了多年前那個倔強又懵懂的自己。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醫(yī)院的走廊卻依舊燈火通明,來往的醫(yī)護人員腳步匆忙,沒人在意角落里這個抱著破舊羽絨服默默流淚的女人。

  我輕輕摩挲著羽絨服領口那歪歪扭扭的“囡囡”,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小時候,每年冬天,母親都會早早地為我準備過冬的衣物,她總說女孩子家要穿得暖乎乎的,別凍著了。這件羽絨服,是她滿心歡喜地為我考上大學準備的禮物,可那時的我,滿心都是對外面世界的向往,對愛情的憧憬,根本瞧不上母親親手縫制的這份心意。

  “囡囡,你看媽給你繡的名字,好看不?”母親當時拿著那件羽絨服,眼中滿是期待地看著我。

  “哎呀,媽,現(xiàn)在誰還穿這種土氣的衣服啊,同學看到了不得笑話我。”我嫌棄地撇了撇嘴。

  母親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她囁嚅著:“這是媽特意給你做的,暖和著呢……”

  “我不要,我要去買那種時尚的羽絨服。”我任性地打斷母親的話,轉身跑回房間,留下母親獨自站在原地,手中還緊緊握著那件飽含著她心血的羽絨服。

  后來,為了和陳昊私奔,我毅然決然地拋棄了一切,包括母親的愛。那夜,我不顧母親的苦苦哀求,不顧弟弟的哭喊挽留,頭也不回地沖出家門。我以為,自己奔向的是幸福,卻沒想到,那是另一個深淵。

  “囡囡,你不能走,那個男人不靠譜??!”母親在我身后撕心裂肺地喊道。

  “媽,你別管我,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我拖著行李箱,決絕的背影刺痛了母親的心。

  如今,當我再次面對這件羽絨服,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回憶如洶涌的潮水般將我淹沒。我后悔了,后悔當初的任性,后悔沒有珍惜母親的愛。我多希望時間能倒流,讓我能重新回到那個夜晚,緊緊抱住母親,告訴她我錯了。

  這時,一個護士匆匆走過,她瞥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同情。我連忙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請問,我母親……她怎么樣了?”我鼓起勇氣,攔住那個護士問道。

  護士停下腳步,看了看我手中的羽絨服,輕聲說道:“目前還在搶救中,你別太著急,醫(yī)生們會盡力的?!闭f完,她又匆匆離開了。

  我抱緊了羽絨服,心里默默祈禱著母親能平安無事。我知道,這七年,母親一定過得很痛苦,而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我暗暗發(fā)誓,如果母親能挺過這一關,我一定要好好彌補她,彌補我這些年犯下的錯。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緩緩打開,醫(yī)生走了出來。我急忙站起身,緊張地盯著醫(yī)生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希望……

  搶救室的門緩緩打開,醫(yī)生摘下口罩,神色疲憊卻帶著一絲欣慰:“暫時脫離危險了,但還不穩(wěn)定,后續(xù)還得密切觀察?!蔽揖o繃的神經瞬間松懈,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護士們推著母親回到病房,我趕忙上前,看著母親蒼白如紙的面容,滿心都是愧疚與心疼。她的手無力地垂在床邊,手腕上玉鐲的碎茬還在,扎得我眼眶生疼。病房里充斥著儀器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像是在敲打著我內心深處的悔恨。

  稍作安頓后,一位年輕的護士走進病房,手里拿著一本破舊的本子,她輕聲說:“這是阿姨的血透記錄本,剛才整理東西時發(fā)現(xiàn)的,我想著可能對家屬有用。”我接過本子,封皮磨損得厲害,能看出母親使用時的頻繁與珍視。

  翻開本子,一張泛黃的紙飄落,我彎腰撿起,竟是我小時候畫的全家福。畫里歪歪扭扭的四個人,手牽手站在老宅的桂花樹旁,幼稚的筆觸卻飽含著曾經的溫暖。我手指輕輕摩挲著畫面,淚水模糊了雙眼。當我把畫翻過來,密密麻麻的“對不起”三個字映入眼簾,每一個字都寫得工工整整,卻又能看出筆畫間的顫抖,落款處寫著練習三十遍。我的心猛地一揪,原來這么多年,母親一直在自責,而我卻愚蠢地以為她只是固執(zhí)、不理解我。

  母親依舊昏迷著,心電監(jiān)護儀平穩(wěn)地跳動著,可突然,那原本規(guī)律的線條變得紊亂,警報聲刺耳地響起。護士們迅速趕來,檢查儀器、調整參數(shù),忙作一團。我慌亂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腦海里一片空白。在這緊張到窒息的氛圍中,我下意識地哼起了一首兒歌,那是小時候我生病時,母親每晚在床邊哼唱哄我入睡的旋律。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我聲音顫抖,帶著哭腔,起初只有微弱的哼唱,可隨著回憶不斷翻涌,歌聲逐漸清晰。病房里的人都詫異地看向我,但此刻我顧不上那么多,滿心只想著喚醒母親。

  就在這時,我看見母親原本毫無動靜的手指,竟微微顫動了一下。我以為是自己眼花,可緊接著,那手指又顫了顫,像是在努力回應我的歌聲。護士們也注意到了這個變化,她們眼中閃過驚喜,一位護士輕聲說:“家屬繼續(xù),好像有效果!”

  我的歌聲愈發(fā)堅定,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帶著力量,想要沖破母親與現(xiàn)實之間那層無形的屏障。母親的手指顫動得愈發(fā)明顯,她的眉頭也微微皺起,像是在努力掙脫黑暗的束縛。這一刻,病房里只有我的歌聲和心電監(jiān)護儀的聲音,我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母親無微不至地照顧我,而現(xiàn)在,輪到我來守護她了。

  在這歌聲與回憶交織的混亂時刻,我的思緒飄回到了七年前那個雨夜。我拉著行李箱,決絕的背影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冷漠。母親在身后追著,聲嘶力竭地呼喊我的名字,可我卻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頭也不回地鉆進車里。車子啟動,透過車窗,我看到母親在雨中摔倒,她白色的褲管瞬間被暗紅色浸濕,那畫面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七年來,始終在我夢境邊緣徘徊,每當我試圖回想,它就像噩夢一樣將我吞噬。

  那時的我,怎么就那么狠心,怎么就看不到母親眼中的絕望與痛苦?如今,看著病床上虛弱的母親,我恨透了曾經那個自私的自己。我多希望能回到過去,重新選擇,緊緊抱住母親,告訴她我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媽媽,你快醒醒,女兒錯了,求你醒醒……”我一邊哼唱,一邊在心里默念。母親的手指仍在微微顫動,仿佛在向我傳遞著什么信息。我不知道她是否能聽見我的歌聲,是否能感受到我的悔恨與愛意,但我會一直唱下去,直到她醒來,直到我們之間的隔閡徹底消除……

  暴雨灼痕

  我蜷縮在 ICU走廊的角落,周圍的喧囂仿佛都與她無關。那件破舊的羽絨服裹在她身上,卻無法抵御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寒意。走廊的穿堂風肆意地灌進羽絨服的破洞,像無數(shù)冰冷的針,刺得我渾身發(fā)抖。我抱緊雙臂,試圖將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可那風卻無孔不入,順著肌膚肆意游走。

  一個護士匆匆走來,她手中拿著沾著碘伏的棉簽,是準備為其他患者換藥。路過我身邊時,她不經意間瞥見我鎖骨處那道醒目的燙傷疤痕。疤痕呈不規(guī)則形狀,顏色暗沉,在我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突兀,一看便知是多年前留下的舊傷。護士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憐憫,但她并未多言,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繼續(xù)向前走去。

  我卻在護士的這一瞥中,思緒飄回到了 2016年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暴雨如注,傾盆而下。地面瞬間積起了深深的水洼,雨滴砸在上面,濺起層層水花。我站在自家門口,身旁放著一個半舊的行李箱,雨水順著發(fā)絲不斷滑落,打濕了她的全身。男人站在我身旁,神色焦急,他的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改變主意。

  “快走,別再猶豫了!”男人的聲音在雨中顯得有些模糊,但語氣卻十分急切。他用力拉扯著她,試圖將我往停在路邊的出租車里塞。

  就在這時,家門突然被猛地推開,母親赤腳沖了出來。母親的頭發(fā)凌亂不堪,雨水順著她的臉頰肆意流淌,她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絕望。

  “囡囡,你不能走!”母親的聲音在暴雨中顯得格外凄厲。她不顧一切地朝著我跑來,腳下的雨水濺起老高。

  男人見狀,拉著我的手更緊了,加快腳步往出租車方向走去。我的心中一陣慌亂,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卻被男人攥得生疼。

  母親跑得太急,絲毫沒有注意到小區(qū)門口緩緩落下的道閘桿。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道閘桿重重地砸在了母親的右腿上。母親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慘叫,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摔倒在積水中。

  “媽!”我驚呼出聲,用力甩開男人的手,想要跑回去扶起母親。但男人卻一把將我拽住,強行把我塞進了出租車。

  “別管她了,我們走!”男人對著司機大喊道。出租車的車輪在積水中飛速轉動,濺起大片水花,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我透過車后窗,看著倒在雨中的母親,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視線。母親倒地時,一只手還高高舉起,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而在那只手中,緊緊攥著的是我的高中?;?。那枚?;眨俏覍W生時代的象征,承載著無數(shù)的回憶,此刻卻成為了母親對我不舍與牽掛的見證。

  七年后的現(xiàn)在,我在醫(yī)院的 ICU走廊里,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突然,我的目光被病房床頭柜上的藥盒吸引住了。那個藥盒是醫(yī)院統(tǒng)一發(fā)放的,藍色的塑料外殼在病房的燈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而在藥盒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若隱若現(xiàn)。我站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到床頭柜前,伸手拿起藥盒。顫抖著手指,將那個金屬物件從藥盒縫隙中取出,定睛一看,正是當年母親倒地時緊攥的那枚高中?;?。?;丈系膱D案已經有些磨損,邊緣也變得有些模糊,但我卻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的手緊緊握著校徽,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這枚?;眨缭搅似吣甑臅r光,從那個暴雨夜來到了現(xiàn)在,仿佛在向她訴說著母親這些年來從未間斷的思念與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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