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乙級黃色，商場（5）

　　徐一流知道廣播室到了。

　　不僅是因?yàn)楸０餐Ａ讼聛?，也是因?yàn)閺膭偛砰_始，那煩不勝煩的幻象終于消散，無邊的黑暗中只剩下一張座椅。

　　座椅慢慢轉(zhuǎn)過來，露出一張她最熟悉的面容——

　　她的姥姥楊居明。

　　徐一流緊抓著的胳膊忽然消失，鼻子上的墨鏡重量也沒了，她身上的衣服變得相當(dāng)完整。

　　看來是和外界完全隔絕了。

　　她鄙視地說：“手段真庸俗?！?p>　　楊居明微笑著說：“妞妞，不是我的手段庸俗，是你不對勁?！?p>　　徐一流冷冷地說：“不要用她的臉。”

　　楊居明溫柔地說：“你怎么確定我就是假的呢？這個世界如此奇妙，這個地方如此詭異，這個外婆如此真實(shí)，不是嗎？”

　　用排比句的習(xí)慣都一模一樣。

　　徐一流不為所動。

　　楊居明嘆了口氣，既心疼又憤怒：“你長這么大了，她們居然把你養(yǎng)成了這樣……妞妞，你知道嗎？那些幻覺是每個人最想要、最渴望的東西，陷入幻覺的人，還從沒有你這樣無動于衷的?！?p>　　她蒼老的手輕輕揮了揮，面前浮現(xiàn)出一道如煙般的景象：“有人渴望健康，有人希求親情，有人困宥于慘痛的過去，有人只想躺平，有人最想要安寧……人生在世，絕不可能無欲無求，你自然也不是?！?p>　　楊居明一針見血地說：“你是早就心死了?！?p>　　她悲傷地看著徐一流：“妞妞，你已經(jīng)對她們失望到這種地步了嗎？”

　　徐一流平靜地說：“‘陷入幻覺的人’？每個任務(wù)區(qū)域的污染物應(yīng)該不是共享的，看來在我們之前，還有其它宿主接受過這個任務(wù)，你給我看了12個人，是指在我們之前已經(jīng)至少進(jìn)行過六輪一模一樣的任務(wù)嗎？”

　　楊居明又嘆氣：“你竟然還在想這些?！?p>　　徐一流的目光掃過她的脖頸：“殺了你，應(yīng)該就是所謂清潔了吧？”

　　楊居明無奈地看著她：“你既然這么警惕，難道就不怕你根本傷不到我，或者說你現(xiàn)在的動作言語根本沒有同外界隔絕，引起那些東西的注意嗎？”

　　徐一流看了眼數(shù)據(jù)面板，說：“很簡單，清潔工的工作職責(zé)就是打掃衛(wèi)生，清掃臟東西。如果任務(wù)的目的不是要清潔工的命，那么即使再難，作為清潔工也該擁有一線生機(jī)。”

　　她說：“比如說，假如外面的怪物屬于污染物，就算它強(qiáng)如開掛，清潔工肯定能在肉搏上對它造成傷害。而你這種應(yīng)當(dāng)屬于精神污染，不可能只有你一直輸出。

　　清潔工沒有精神上的攻擊手段，卻一定存在屬于清潔工的反攻機(jī)制，精神污染抓不住摸不著，那就一定存在污染源。

　　我想，只要清潔工找到污染源的所在，任務(wù)區(qū)域就一定會給她對應(yīng)的反攻機(jī)會。”

　　廣播的話，就是擴(kuò)音器與廣播室，前者在整個任務(wù)情景下格格不入，后者明顯更可能是清潔工能踏足的地方。

　　楊居明欣賞地點(diǎn)頭：“完全正確的思路，妞妞，你是一名合格的清潔工?！?p>　　徐一流和她說這么多，全是為了驗(yàn)證自己的猜測。

　　她沒有再廢話，快步跑向那把椅子，殺意不言而喻。

　　楊居明慈祥地說：“你聽不進(jìn)去我的話，讓你的系統(tǒng)和你說吧?！?p>　　系統(tǒng)：【本次任務(wù)可提前結(jié)束，宿主勾選“退出”后系統(tǒng)將進(jìn)入結(jié)算頁面，并注銷清潔工身份?！?p>　　她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對握著她脖子的徐一流說：“你不該在這這里的，妞妞，我想讓我的妞妞平平安安地生活，健健康康地長大，輕輕松松度過一生，而不是周轉(zhuǎn)于這些個充滿危險的任務(wù)，整日在惶恐中度過?！?p>　　徐一流仿佛回到了八歲那年，姥姥撒手人寰前抓著她的手，說希望她平平安安地生活，健健康康地長大，輕輕松松度過一生。

　　系統(tǒng)頁面的【退出】按鈕就在她的眼前，如此顯眼刺目。

　　她的手掌下是老人的脖頸，老人仍在溫柔地注視著她，一如她人生的前八年。

　　徐一流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老人憐憫地看著她。

　　徐一流松開手。

　　老人欣慰地看著她。

　　徐一流的手撫上老人的白發(fā)：“姥姥……”

　　老人流下一滴眼淚：“姥姥想——”

　　徐一流扭斷了她的脖子。

　　老人的身軀跌落在地上。

　　系統(tǒng)的機(jī)械提示音驟然變大，虛無的黑暗轟然碎裂，層層片片宛如褪皮般凋零。

　　她的眼前還是一片灰色。

　　徐一流摸了摸墨鏡，胳膊冷不丁被人猛拽了一把。

　　“你做什么了！”

　　那個格外漂亮的、身手異于常人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側(cè)，極其震驚地抓著她的胳膊：“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一流下意識想撓撓頭，伸手前想到剛剛殺的人，頓了頓先看了眼手心，確認(rèn)沒有血后才松了口氣。

　　這個動作卻讓男人誤會了。

　　他更震驚了，松開她后退一步：“就算不想說，也不用扇我吧？我不問就是了?！?p>　　徐一流：“……”

　　這人到底腦補(bǔ)了些什么？

　　不過，比起這個隊(duì)友，她更擔(dān)心的是身后的保安。

　　原本一米六的保安阿姨已經(jīng)變成了三米二，其中有一半都是脖子貢獻(xiàn)的長度。

　　她的發(fā)絲垂到徐一流的臉上，氣息吹了又吹，只要徐一流抬頭，就能對視她的臉：“原來，你不是，瞎子啊~”

　　徐一流的余光注意到，男人呆滯地看著保安阿姨。

　　過長的頭顱化作進(jìn)攻的利器，膨大的嘴化作血紅的洞，直直地朝徐一流沖去，妄想一口吞下她的腦袋。

　　徐一流麻利地向左飛撲，將走神的人一并撲倒，右手準(zhǔn)確無誤抓到一把椅子，看也不看向后甩去，擋住在空中拐彎過來的大嘴，撞掉了保安阿姨的兩顆牙。

　　她的手掌發(fā)麻，立刻松了手，整條胳膊都是酸疼的。

　　“那個誰！不行就滾！”

　　被喊到的男人在被她撲開的時候就回過神了：“你罵誰呢？”

　　他此時已經(jīng)跑到了門旁的消防器材處，用手掌劈開消防柜，取出里面的消防斧一臉怒色地沖到徐一流身前。

　　徐一流指著那疼得嗷嗷叫的大腦袋：“砍掉她的腦袋，罵的就不是你?！?p>　　男人拎著斧頭就沖上去了：“這可是你說的！”

　　他面孔生的精致，身形卻不算瘦弱，十分矯健地躍到桌子上。

　　徐一流迅速開始拉仇恨：“阿姨，你的門牙掉了，漏風(fēng)嗎？”

　　此話一出，痛的滿臉液體的保安循著聲音的來源惡狠狠地望去，顧不得疼痛，拼了命地伸著長長的脖子，張著血肉模糊的大嘴襲向徐一流。

　　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趁這個機(jī)會，男人高高躍起，揮著消防斧重重朝那脖子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