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一回 S市，便馬不停蹄地投身于工作。他就像公司的定海神針，有他在，公司迅速恢復(fù)平穩(wěn)運轉(zhuǎn)，這便是核心負(fù)責(zé)人無可替代的價值。
待公司里的事務(wù)徹底落定，沈知行來到 S市的一處高檔公寓樓下，抬手撥通了蘇漾的電話。蘇漾正坐在陽臺上喝咖啡，突然看到手機(jī)上沈知行的來電信息，怔了一會兒，這還是她回S市后，沈知行第一次聯(lián)系她。
“喂！”
“在家嗎？我在你樓下。”
“在，你上來吧?！彪娫捘穷^傳來了電話掛斷的聲音，蘇漾趕緊穿好鞋子，跑到鏡子面前仔細(xì)照了照，看見自己臉色不好，又涂了些口紅上去，整個人瞬間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
做好這一切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蘇漾一陣緊張，她抿了抿唇，這才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沈知行靜靜地佇立在門口，目光透過那扇打開的門，直直地落在屋內(nèi)的蘇漾身上。她身形清瘦，像是被時光抽去了幾分圓潤，周身散發(fā)的氣質(zhì)也仿佛歷經(jīng)雕琢，變得愈發(fā)沉靜。記憶中那個明媚的女人，此刻站在眼前，熟悉又陌生。
蘇漾抬眸，與門外的沈知行四目相對，一時間，大腦仿若宕機(jī)，只剩下空白。她的目光不受控地描摹著他的輪廓，這個曾無數(shù)次闖入她夢境的男人，此刻就真切地站在面前。他的臉頰也消瘦了些許，眼底藏著幾分疲憊，她的消瘦是因思念他而食不知味，可他的憔悴，卻只是為了她。
“進(jìn)來吧?！碧K漾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順手遞給他一雙拖鞋，那還是以前他來的時候，她特意買的。沈知行接過拖鞋，心中五味雜陳，滿是感慨與愧疚。要是沒遇上佳顏，眼前這個女人大概早已成為他的妻子，他們本可以過著平淡卻幸福的日子。
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蘇漾默默起身，沖了兩杯咖啡，熱氣裊裊升騰，為這略顯壓抑的氛圍添了幾分溫度。兩人并肩坐在陽臺上，眼前是遠(yuǎn)山如黛，湖泊似鏡，可這如詩如畫的美景，卻難以驅(qū)散他們心頭的陰霾。
“你們在一起了嗎？”蘇漾輕抿一口咖啡，垂著頭，聲音低得仿佛怕驚擾了什么。問出這句話后，她的頭埋得更低了，似乎在逃避即將到來的答案。
“沒有，她拒絕了我?！鄙蛑型h(yuǎn)方，神色平靜，可那平靜之下，藏著的落寞卻難以掩飾。
蘇漾抬起頭來，詫異道：“為什么？她身邊有其他人嗎？”
“沒有，她前夫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了?！鄙蛑泻攘丝诳Х?，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說著，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蘇漾看著沈知行，為他的難過而難過，也為自己難過。她將目光投向遠(yuǎn)方，緩緩開口：“其實，同為女人，我懂她的顧慮，知行，你們之間隔了太多年了?！彼p輕嘆了口氣，沒有回頭看他，“知行，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你的執(zhí)念太深了，你愛的，可能只是二十年前的鄭佳顏，而不是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她。”
沈知行不自覺握緊了杯子，“我知道她變了很多，可是一個人無論經(jīng)歷了什么，她的底色都不會變的。蘇漾，你不知道佳顏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什么？如果你知道，那無論她變成什么樣，你都會理解她，包容她，一如既往的，愛她的?！?p> 蘇漾只覺眼眶發(fā)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隨時都可能奪眶而出。這是她第一次，親耳從沈知行口中聽到他承認(rèn)對鄭佳顏的愛。她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的哀傷，努力挺直脊背，不讓自己的心碎在這一刻表露無遺。
“我一直有個疑問?！碧K漾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你的前妻，秦顏，也是鄭佳顏的替身，對嗎？”
沈知行沉默，沉默就是默認(rèn)了。她緩緩扭過頭，淚水再也不受控制，簌簌落下：“那我呢？我難道也是她的替身？可我名字里，連一個‘顏’字都沒有！”
沈知行看著眼前的女子，心里的痛苦又深了一層，這就是他痛苦的根源所在，除了被命運的無常捉弄，更在于他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傷害。他默默走進(jìn)房間，拿了一包紙巾，輕輕遞到她面前，聲音溫柔卻又帶著幾分無力：“漾漾，你不是佳顏的替身。遇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已經(jīng)打算放下過去，真心實意地想和你好好走下去……”
沈知行抬手揉了揉額頭，臉上滿是疲憊與無奈“可是我沒有想到會在你的家鄉(xiāng)遇到佳顏，漾漾，這就是命運，這個世界上我能放下所有人，但我放不下佳顏，無論多少年，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放不下她！”
蘇漾的情緒徹底崩潰，淚水決堤般涌出，哭得肝腸寸斷，直至聲嘶力竭，癱倒在沙發(fā)上。沈知行望著眼前這個被自己傷得如此之深的女人，愧疚與憂傷在眼底翻涌，濃烈得化也化不開。他心里清楚，蘇漾是無辜的，是他辜負(fù)了她?？伤靼?，若只因一時的愧疚就選擇和蘇漾在一起，那才是對她最大的不公，這樣的關(guān)系，他和蘇漾都無法承受。
自再遇到佳顏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結(jié)局就已經(jīng)確定了，因為沈知行這一生最放不下的女人，從來都是鄭佳顏。
見蘇漾哭累了，沈知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又溫柔地為她蓋上被子?！把?，這套公寓是我們戀愛時我買給你的，以后它也永遠(yuǎn)屬于你。這里有張支票，金額我已經(jīng)填好了，就當(dāng)是我對你的一點補(bǔ)償。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找個真正愛你的人，好好生活下去?！?p> 蘇漾背過身去，不想讓沈知行看到自己的脆弱。沈知行輕輕嘆了口氣，這次前來，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他也該離開了，他要回 M城了。
就在他起身的瞬間，蘇漾突然從床上坐起，沖過去從背后緊緊抱住了他，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堅定：“知行，我等你，如果鄭佳顏不要你，我要你！”她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輕聲呢喃：“知行，我愛你，一直都愛你。”
沈知行閉了閉眼睛，他輕輕拍了拍蘇漾的手，然后輕輕的掰開了她的雙手，“漾漾，好好照顧自己。”
他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身后傳來他不大卻清晰的聲音“別等我，往前走吧?！闭f完，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蘇漾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放聲大哭，哭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滿是無盡的悲傷與絕望。
沈知行走到樓下，一陣?yán)滹L(fēng)從遠(yuǎn)處襲來，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內(nèi)心的痛苦與愧疚。許久，他才低聲喃喃：“漾漾，對不起?！?p> 佳顏，等我。
“佳顏！”佳顏送完飯，正打算轉(zhuǎn)身離開，身后驟然響起李進(jìn)的叫聲。她腳步一頓，緩緩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李進(jìn)滿含笑意的臉龐。自從上次兩人一起喝過下午茶后，李進(jìn)對她的稱呼就悄然改變了，從過去的“曉曉媽媽”，變成了如今親昵的“佳顏”。”
起初，佳顏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她對李進(jìn)并無惡感。她暗自思忖，等曉曉上了大學(xué)，肯定會開啟屬于自己的新生活，而自己又孤身一人，身邊若能有個踏實可靠的男人相伴，倒也不失為一件幸事。這樣想著，她便不再刻意抗拒李進(jìn)的靠近。
至于沈知行，他回了S市，那里有蘇漾，希望他們能在一起吧，他們是那樣合適的一對，但愿他能放下對過往的執(zhí)念。
只是，一想到沈知行再也不會回M城了，佳顏的心里還是莫名的有些痛意，有種失去了一切的感覺，那種無根的漂零感再次浮上心頭。
但這樣也好，沒有得到就不恐懼失去，這種漂零感，她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于現(xiàn)在的她來說，只要能夠簡單，平靜的活著，她也就沒有別的奢求了。
“佳顏，我們下午一起去河邊散步吧，我今天下午剛好沒課。”李進(jìn)每次見到佳顏，臉上總是洋溢著開心又期待的笑容，眼里滿是藏不住的熱忱。
佳顏稍作思索，下午確實沒什么安排，便應(yīng)道：“好吧，你等我回去放下飯盒。”
“行，那我就在你家樓下等你?！崩钸M(jìn)的語氣里帶著幾分雀躍。
“嗯?！眱扇吮阋磺耙缓蟪杨佔夥康姆较蜃呷ィ柟饫L了他們的身影，偶爾有微風(fēng)拂過，帶著一絲生活的暖意。
沈知行一回來就往佳顏這里來了，當(dāng)他一路風(fēng)塵仆仆的趕到她樓下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一個看起來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滿臉笑意地看著佳顏，而佳顏也微微低著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兩人并肩，正有說有笑地往外走。
沈知行只覺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躥頭頂，他下意識地快步走到轉(zhuǎn)角處，悄然隱匿了自己的身形。他屏氣斂息，聽著兩人的交談聲悠悠飄過：“曉曉是個聰明的孩子，以后考個好大學(xué)肯定沒問題，等那時候你就輕松了……”李進(jìn)的聲音里帶著溫和的關(guān)切。
隨后傳來佳顏輕柔的回應(yīng)：“嗯，希望如此，還多虧你平日里多關(guān)照?！?p> “那是自然……”
看著兩人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沈知行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什么也沒說，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路邊，抬手?jǐn)r了一輛車，回到了在 M城的住處。一進(jìn)房間，他便徑直走進(jìn)臥室，雙腿一軟，沉沉地倒在了床上。此刻，一種疲憊無力又心如死灰的抽離感將他徹底籠罩，他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