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對面那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耳機沒插好,她手機的音樂外放響徹了整個車廂,以致于陳其聽不清地鐵播報車站名。
“地下鐵碰著她,好比心中女神進入夢……”充滿磁性的男聲,她這輩子未聽過陳百強這個名字。
她瞇著她的近視眼看看電子標(biāo)牌,摘下耳機努力聽,“本次列車的終點站為江雪,下一站宿元……”沒到?jīng)]到,放心好了,即便坐過站,往回坐不就可以,何必?fù)?dān)心,她安慰自己。
她常常與那個緊張兮兮的自己拉鋸。
她回過神,依然聽到對面那女人放的歌,“地下鐵再遇她,沉默對望車廂中?!?p> 陳其打開聽歌識別,歌聲從那女人手機外放,走入自己耳機。哇,1980年的歌,竟然好聽,竟然不老土,這個年份,別說她自己,連她娘還沒出生。
她見她看過來,陳其比劃一下手勢,那女人滿臉抱歉插緊一下耳機線。
于是,地鐵最后一截空蕩蕩的車廂里,只剩下這兩個女的,面對面,同頻共振聽這首1980的歌。
這是晚上9點,她放學(xué),她下班。
趙顧沉默,她打量對面這位學(xué)生模樣女生,齊劉海,大眼睛,瓜子臉,帶眼鏡,大書包,白色跑鞋已經(jīng)臟成黑色。
“是青春美少女的樣。”趙顧一陣羨慕。羨慕是因為她今天一直糾結(jié)以下問題,她不知道怎么挑衣服了,到底什么是漂亮衣服呢?
趙顧心想,像這個女孩這么大的時候,她為了挑個漂亮衣服,可以跑完全城所有商場,她很自信,穿在那個當(dāng)年也是青春美少女身上的衣服絕對出眾,回頭率驚人,可如今,何謂美?
豈止衣服,連吃飯,不知道何為美食,餐餐形同嚼臘。她所有直覺上的感受,像是裹了幾層保鮮膜,無了。
于是羨慕,那個一切憑直覺感受美好的年華,羨慕一見鐘情的內(nèi)心沖擊。
陳其同樣羨慕,她打量對面這位,黑色職業(yè)套裙白襯衫,她竟然認(rèn)得出這個牌子,國內(nèi)買不到,是日本NATURAL BEAUTY,很小眾職業(yè)裝,她媽媽在日企經(jīng)常去日本出差,回來必定帶一箱這個牌子。
陳其尤其喜歡趙顧的手袋,她努力看看牌子未遂。而當(dāng)她瞧到那個耳環(huán),陳其兩眼發(fā)光盯著不放。到底什么樣女人帶這種耳環(huán)好看,她現(xiàn)在有答案。
她周末去考的那個初中,至今還沒有給電話媽媽,估計凍過水。她上周面試的另外一家重點初中,其中考了一首三年級學(xué)的暮江吟,她完全忘記了,在考官面前尷尬地吐了一下舌頭。也黃了。
到底要多久,要多少個過五關(guān)斬六將,才能變成對面這位姐姐這樣有氣質(zhì)的OL,放工回家,舒服窩在沙發(fā)里,一杯紅酒配電影呢?或許是兩杯。
陳其假裝舉起手機打字,偷偷拍了美女姐姐一張照片,美滋滋下車了。
“旅程何美麗,如像愛情小說中?!眱扇硕鷻C里單曲循環(huán)。遇見,并非愛情,但依然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