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閣樓的醫(yī)書
眼見買宅子之事塵埃落定，李清棠心中大石落地，正欲轉(zhuǎn)身向展月大夫道謝，卻見那人已推門離去，只留下一抹清瘦的背影。
“展月大夫是位心善之人?！庇谀镒永钋逄牡氖?，眼中浮現(xiàn)出由衷的贊賞。
“小姨，您也覺得女子行醫(yī)是件了不起的事嗎？”李清棠笑意盈盈，心中略感意外。
能在此時此地見到一位女大夫，說明這世間對女子的桎梏并非不可突破。她心中波瀾微動，暗自思忖：既然女子可行醫(yī)，那她是否也能重拾舊業(yè)？
然而，念頭剛起，李清棠又輕輕搖頭。前世所學(xué)乃是西醫(yī)，雖有些知識儲備與經(jīng)驗，但在這缺乏輔助儀器的時代，行醫(yī)談何容易？若要在此立足，恐怕得從頭學(xué)起。
不過，好在年歲尚輕。前世歷經(jīng)十?dāng)?shù)載寒窗苦讀，而今重來一世，又何懼從頭開始？想雖如此，李清棠心中仍有些許茫然，但很快，她便釋然一笑。醫(yī)學(xué)生們，向來都是迎難而上，何曾因困境而退縮？
之后的事倒是進展順利。于娘子在置辦房產(chǎn)一事上頗有經(jīng)驗，目光如炬，連那精明的王婆子也看出了她的手段，不敢有半分欺瞞。只是官府的手續(xù)尚需時日，李清棠便暫且住在先前那間客棧。
“果然，無論是何時何地，交錢永遠是最痛快的事……”李清棠百無聊賴地嘟囔著。
話音未落，于娘子已厲聲打斷：“禍從口出！”屋內(nèi)氣氛陡然一凝。
李清棠心頭一緊，這才意識到，這才是她熟悉的于娘子，潑辣爽利。前些時日的溫和，不過是因她退婚之事于心不忍，外加在外人面前的收斂。
李清棠連忙道歉，心中卻不禁思索：書中是否提到過原身父親被貶的緣由？她低聲應(yīng)道：“知道了，小姨?！?p> 于娘子見侄女神情委屈，語氣不由得軟了幾分：“清棠，京城不比別處，說話需得謹慎，你可要記牢了！”
“好！”李清棠應(yīng)下，心中卻越發(fā)篤定：原身一家被貶，其中必有隱情。
所幸，房契并未耽擱太久。數(shù)日后，李清棠早早收拾妥當(dāng)，與于娘子一同趕往靜安坊。
晨光熹微，二人將宅子粗略打掃一番，又里里外外檢查了一番，確保宅子安然無恙。李清棠有過前世的疫情經(jīng)歷，又看了不少末世小說，下意識便想將宅子封得嚴嚴實實。于娘子則覺得，二人身為女子，宅子雖在安全之處，但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細細打量宅院，布局倒是頗為合理。
宅子坐北朝南，大門朝正南，陽光充足。進門便是一方小院，雖不大，但種些花草倒也綽綽有余。
往里走是一座二層小木樓，東西兩側(cè)各有一間廂房。東廂房寬敞明亮，西廂房略小，卻附帶一間角房，正好可以改作灶房。小樓的底層是堂屋，樓上則可作臥房，倒也算方便。
“清棠，你瞧著那閣樓如何？不如就住在上面?！庇谀镒又钢堑亩诱f道。
于娘子解釋道：“京中未出閣的女子，大多獨居繡樓。咱們雖比不上那些高門大戶，但這座閣樓也算別致，倒是個不錯的地方?！?p> 李清棠點點頭，她倒不是在乎于娘子口中的規(guī)矩，而是喜歡閣樓精致小巧，倒是與她的心思十分契合。
“往東廂抬！這個樟木箱子沾不得潮氣?！?p> 于娘子響亮的聲音驚飛檐下的燕子，三個粗布短打的漢子抬著箱籠快步穿行，他們是鏢局的人，來運送前些日子寄存的賠禮。
眼見已經(jīng)沒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李清棠蹲去了閣樓，準(zhǔn)備好好規(guī)劃自己的住處。突然，她卻注意到一些不對勁。
她揪著袖口擦拭墻面，“這是？暗格！”
李清棠湊近端詳剝落的灰漿，倒吸口冷氣。砂灰之下顯露出完整榫卯結(jié)構(gòu)，墻體暗嵌著棗木暗格，里面放了本有些老舊的書。
“《針?biāo)幖?？”李清棠看著那本書，有些意外，“這前房主是開醫(yī)館的？”
她不由得懷疑起來，隔壁鄰居是大夫，這間房子的原主人恐怕也是個大夫，而自己前世也是個醫(yī)生？這一切是不是都太巧了，就像……特意安排的！
她莫名感到恐慌，只想離開這個地方，趕緊下樓去找于娘子。
正當(dāng)這時，門外忽而有人敲門。
幾人都有些訝然，她家初來乍到，幾乎沒有認識的人家，這時誰會來敲門？
但這里也算是個熱鬧處，李清棠倒是不怕有什么心懷不軌的人。
是展月，還有一個帶著半邊鬼面的男人。
于娘子看見那個男人，心里有些驚慌，可偏偏幫過自家的展大夫也在，倒是李清棠鎮(zhèn)定下來。
“展大夫這是？”李清棠仗著自己的小孩身份，率先發(fā)問也不顯突兀。
展月此時的裙角沾著藥渣，懷抱著青布包裹的器物，目光掠過滿院箱籠，神色微動。
她緩緩道：“您頭一日搬來，諸事繁忙，我這做鄰里也想幫忙搭把手，便做了些小食送來。這是我家表兄阿簡，臉上有疤，這才帶了面具，幾位莫怪。”
原來是展大夫見到她們搬新家，送來些吃的，于娘子當(dāng)即放下心，招呼起展月和表兄。
“展大夫當(dāng)真古道熱腸，看著年歲不大，倒是當(dāng)起家了，比我家不省心的清棠好了不知多少！”
身為于娘子口中“不省心”本人的李清棠，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一波拉踩。
她穿書以來，有那么不省心嗎？可她不得不承認，展月不到二十的年紀當(dāng)了大夫，確實讓她敬佩。
“兩位還沒收拾完，我們也不多加打擾了。”客套話說完，展月也沒再耽擱，她不是那么喜歡摻和事的，送完禮也不好打擾人家。
李清棠對展月有不錯的印象，進退有度，溫柔良善?？伤磉叺谋硇郑傆X得有些熟悉，到底在哪里見過呢？
“棠丫頭？匆匆跑下來莫不是知道有吃的了？”于娘子打趣道，“這次，有你口福了，展大夫給的是個稀罕物?！?p> 李清棠這才想起來自己下來的目的，可現(xiàn)在她冷靜了，樓上只是一本醫(yī)書，自己干嘛慌成這樣？
但為了避免麻煩，李清棠沒有告訴于娘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