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賣肉風(fēng)波
露水還沒有完全形成,李淼淼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出發(fā)。
趁夜深人靜將剩下的肉都收進(jìn)了冷庫,到了城里天還沒有完全亮透。
李淼淼花了點銀子租了一輛驢車,將冷庫中的肉取出來擺好,紅白相間的紋理在晨光下泛著玉色,十分誘人。
齊存將弩機暗格卡進(jìn)車板,箭匣貼著車轅,恰好被草料遮掩。
李淼淼滿意于他的細(xì)心,給自己省了不少事。
“北門市集逢雙日開肉案。”齊存往驢耳后抹了把艾草灰,“遇上巡街的差役,就說給醉仙樓送貨?!?p> 醉仙樓是城里的大酒樓,據(jù)說背后的東家是京城的人,因此就算饑荒年代,也沒有人敢輕易造次。
何況齊存也是真的準(zhǔn)備和酒樓的掌柜談一談,賣一些肉給他們,錢也有保障。
“嗯,聽你的?!崩铐淀迭c頭。
齊存總是思慮周全,雖然失憶了,但是不影響他的智商在線,幸虧當(dāng)初救了他,冷庫還挺靠譜的。
齊存瞧著李淼淼信任的面容,心中一動,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里爬過,他眉頭輕皺,這難道是受傷后遺癥?自己失了憶不說,還留下什么癥狀了?
李淼淼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昨夜冷庫異動時,她發(fā)現(xiàn)凍肉表層能凝出薄霜,倒像是新鮮獵殺的。
這手段在饑年最是金貴——腐肉充鮮的事,黑市上能多賣三成價。
北門市集的石板縫里滲著血水,七八個肉攤前卻門可羅雀。
李淼淼的驢車剛停穩(wěn),東頭王屠戶的剔骨刀便“當(dāng)”地剁在案板上:“新來的懂不懂規(guī)矩?”
王屠戶兇神惡煞,意有所指。
李淼淼恍若未聞,將熊前腿掛在榆木架上。
霜色順著肌理蔓延,遠(yuǎn)遠(yuǎn)望去竟似冒著寒氣。兩個挎籃婦人立時圍上來:“小娘子這肉怎的冒仙氣?”
她們都是有錢人家的仆人,就算饑荒年代,買東西也要盡量買好的,可惜今日巡了一圈,看到的都是以次充好的腐肉,亦或者賣的“羊角肉”,叫人不敢吃。
現(xiàn)在看到李淼淼這邊新鮮的熊肉,難免開心。
“山神爺賞的?!崩铐淀档都馓糸_肉膜,露出里頭石榴籽似的脂肪粒。
“今晨才獵的熊瞎子,各位嬸子摸摸,這皮子還溫著。”
人群霎時圍得水泄不通。王屠戶掄著砍刀擠進(jìn)來,忽然伸手抓向肉塊:“老子倒要驗驗......”
寒光閃過,半片指甲蓋“嗒”地落在肉案上。
齊存不知何時立在車尾,手中剝皮刀滴血未沾:“買肉就掏錢,不買就滾?!?p> 別看齊存長相俊朗,不如王屠戶刀疤臉嚇人,可身上的氣勢確實誰也學(xué)不來的,自帶的威嚴(yán)比軍中的將士還嚇人。
王屠戶生意不好心煩,如今被一個看著弱不禁風(fēng)的小子威脅,更是怒火中燒。
“老子是替眾人過過眼,萬一你們以次充好,是要吃壞人的,何況,新來的,想在這里立足,就要懂點事。”
王屠戶戳著手指,意味明顯,他要錢。
齊存看起來不好對付,他便將目光轉(zhuǎn)賬李淼淼,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娘們,還不拿捏。
不過別說,這娘們長得還不錯,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不知所謂。”齊存望著王屠戶那看向李淼淼不懷好意的眼神,手腕一動,剝皮刀瞬間劃過王屠戶的臉,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再不過,落地的就是你的頭?!饼R存聲音冰冷,一步步朝王屠戶走過去,撿起扎入地上的剝皮刀。
“你給老子等著。”王屠戶嚇得屁滾尿流,離開還不行顫著聲音留下狠話。
眾人見沒了熱鬧,便也認(rèn)真看起了肉。
日頭爬過旗桿時,驢車上只剩兩扇肋排。李淼淼數(shù)著錢串子,銅錢在冷庫里凍過,每枚都泛著霜花——這是她新琢磨的障眼法,足秤的銅錢瞧著能多三成重。
待肉買的差不多,李淼淼前往今天的目的地。
“勞駕,硝石怎么賣?“
火藥鋪的幡子下,獨眼掌柜摩挲著琉璃瓶:“小娘子要配火藥?”
“熏井?!袄铐淀祵⒘蚧菈K碼進(jìn)竹筐,“家里地龍鬧得兇。“
掌柜忽然按住筐沿:“城南趙員外家前日也買了二十斤?!彼氀鄄[成縫,“今早就傳出井里炸出前朝石碑......”
掌柜還想套點話。
齊存的弩箭“咻”地釘在門框上,箭尾白羽輕顫:“秤砣底下粘磁石的事,要報官么?”
掌柜訕笑著添足分量,臨了塞來個油紙包:“這是上好的雄黃,贈予小娘子驅(qū)邪。“
回程路過錢莊,李淼淼摸出冷庫里的碎銀。
看守人接過銀塊時突然“咦”了聲,舉到日頭下細(xì)看:“這錠子......”
銀光里隱約現(xiàn)出“臨江衛(wèi)所”的陰文。
齊存突然咳嗽著撲到柜面,袖中匕首挑飛銀錠:“癆病鬼的銀子也驗?“
碎銀滾入陰溝的剎那,街角閃過兩道皂衣。
李淼淼會意,抓起錢串砸向看守人:“缺斤短兩的黑店!”趁亂拽著齊存鉆進(jìn)暗巷,后背抵上青磚時,才發(fā)現(xiàn)他左臂新添道血口。
“銀錠哪來的?”他呼吸噴在她額前。
“那日在熊洞中偶然發(fā)現(xiàn)的?!彼断乱陆蠼o他包扎,“卻沒注意銀紋?!?p> 差點害了兩人的性命。
那銀子來路不明,只怕會惹來禍端,損失盜銀,只怕自己還得去吃牢飯。
本也沒想用,只是放在冷庫擴(kuò)大空間,誰曾想竟然陰差陽錯拿了出來。
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齊存忽然攬住她腰身翻過墻頭。
巡街馬隊掠過巷口,為首之人手中馬鞭纏著金絲——
只怕是方才的看守人察覺不對,報了警。
暮色四合時,地窖已灑遍石灰粉。李淼淼將硫磺混著雄黃鋪在墻縫,冷庫里突然傳來冰裂聲。
昨夜丟失的熊骨竟出現(xiàn)在角落,骨孔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白蟻。
“食骨蟻?!饼R存碾死一只,蟲尸滲出藍(lán)血,“硫磺煙熏三日可除?!?p> 他忽然掀開柏木棺板,十二連弩泛著冷光。李淼淼撫過望山上的狼牙刻度。
有了這些,總是要好的,這個地方的樹根都要被挖完了,再不逃荒,泥土都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