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梅花嶺
雪粒在探照燈的光柱里飛舞,像撒落的紙錢。沈靜姝趴在臨時掩體后,看著遠(yuǎn)處蜿蜒的火龍——那是日軍裝甲車在雪原上碾出的車轍。
“報告組長!三號陣地失守!“通訊員小林滾進(jìn)戰(zhàn)壕,棉帽上結(jié)著冰碴,“二連的同志全部...“
“知道了?!办o姝打斷他,將望遠(yuǎn)鏡遞給身旁的老兵,“看到那個山坳了嗎?等裝甲車拐彎時引爆地雷?!?p> 她轉(zhuǎn)身檢查彈藥箱,手指碰到胸前的五角星徽章。三個小時前,陳景陽被押送轉(zhuǎn)移時突然奪槍,子彈擦著徽章飛過,在金屬表面留下一道灼痕。
轟!
山坳處騰起沖天火光,打頭陣的裝甲車歪斜著栽進(jìn)深溝。日軍車隊頓時亂作一團(tuán),雪地上綻開數(shù)朵血紅梅花——那是特別行動組布設(shè)的詭雷在發(fā)揮作用。
“打!“靜姝率先扣動扳機(jī)。這是陳景明教她的“梅花陣“,用五處交叉火力點形成花瓣狀殺傷網(wǎng)。槍聲震落松枝上的積雪,那些飄落的雪片讓她想起南京城破那日,秦淮河畔紛揚(yáng)的柳絮。
突然,左側(cè)傳來金屬碰撞聲。靜姝瞳孔驟縮:“裝甲車!隱蔽!“
履帶碾碎凍土的聲音如同惡鬼磨牙。九七式裝甲車沖破煙霧,機(jī)槍口噴出火舌。戰(zhàn)壕邊緣的新兵小王剛要抬頭,鋼盔就被子彈掀飛。
“組長!炸藥包!“老兵嘶吼著扔來包裹。靜姝扯開棉衣,將三個手榴彈綁在腰間。這是陳景明犧牲前教她的法子,用體溫防止引信凍住。
她借著彈坑躍進(jìn),耳畔呼嘯的子彈仿佛重慶防空洞外的暴雨。裝甲車近在咫尺,車體上的菊紋章泛著冷光。正要拉弦,右腿突然傳來劇痛——子彈穿透小腿,熱血瞬間染紅雪地。
“靜姝同志!“小林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瀕死時刻,她反而看清裝甲車觀察窗的縫隙。用盡最后力氣擲出手榴彈,金屬與玻璃的碎裂聲中,她聽見陳景明的聲音:“要像梅花,越冷越要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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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所里,張政委攥著染血的電文。發(fā)報機(jī)忽然響起,他瘋了一樣撲過去。
“這里是...梅花嶺...“小林的聲音混著爆炸聲,“組長她...裝甲車...“
雜音中突然插入日語呵斥,接著是肉體倒地的悶響。張政委頹然坐倒,窗外飄進(jìn)一片焦黑的梅花瓣,落在電文“務(wù)必堅守至拂曉“的字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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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邊,靜姝在劇痛中蘇醒。晨光刺破云層,她看見自己身下的雪地開出一朵紅梅——那是腿傷滲出的血,正緩緩浸潤壓在身下的枯枝。
殘存的聽力捕捉到引擎轟鳴,她摸向腰間的手槍,卻觸到硬物。小林托付的牛皮紙包散開了,里面是五片干枯的梅花標(biāo)本,每片都寫著日期:1937.12.13、1938.4.9...
槍聲驟起。靜姝用標(biāo)本紙卷住最后的手榴彈,正要拉弦,忽然聽見熟悉的軍號聲。東面山坡上,紅旗刺破晨霧,騎兵的馬刀在霞光中劃出弧線。
發(fā)燙的金屬徽章突然震動起來。靜姝愣了片刻,顫抖著擰開五角星背面——微型發(fā)報機(jī)的綠色指示燈正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