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陰暗地牢里唯一鮮亮的色彩
耐心,是成為獵人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一項品質(zhì)。
在獵物露出破綻前,時漪絕對不會貿(mào)然行動。
因此她只是安靜看著。
看著鏡中人在無望的等待中變得越發(fā)焦躁的表情。
看著凜夜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最終還是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眼神玩味得就像是在看一場戲。
凜夜的昏迷就是這場戲的尾聲。
時漪失了興致,關(guān)掉監(jiān)控,施施然起身。
黑暗像是不動聲色蟄伏在暗地里的巨獸。
她走近,然后被吞噬。
意識不斷往下墜,身后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拼命拉扯著她。
時漪本能的想要掙扎,卻只是徒勞無功。
失重感讓她的心臟被高高提起,又迅速跌落。
或許是下一秒,又或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時漪才終于回到了地面。
踩在堅實地面,才總算讓她踏實了些。
但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四周正漂浮著一塊又一塊的玻璃碎片。
碎片的邊角鋒利,閃爍著冷冽的光。
時漪被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遠(yuǎn)處飄來些許細(xì)碎的音節(jié)。
她仔細(xì)聽了許久,才好不容易從中拼湊出自己的名字來。
“時漪……時漪……”
那道聲音在呼喊她,還用著十分哀傷的語氣,叫她聽著聽著,也莫名感到悲傷。
時漪對這聲音的來源感到好奇。
她想要找到他,找到正在苦苦呼喊她名字的人。
她于是往前邁了一步,地面卻突然崩塌……
時漪猛地睜開眼,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在做夢。
可夢境中的那道聲音卻仿佛仍然回蕩在她耳邊,不斷呼喊著她。
只是……
是哪個“時漪”呢?
是托比斯城的未來之主?還是她這個占據(jù)了她人身體和身份的“小偷”呢?
不論是哪一個,時漪都不在意。
荒誕的夢并不存在任何意義。
時漪僅有的,對那道聲音的半點好奇心,也已經(jīng)隨著夢境的醒來而消散。
——
聽見腳步聲,靠坐在角落里的凜夜抬起頭。
讓他失望的是,來人并不是時漪。
已經(jīng)一個晚上了,他已經(jīng)足足等了一個晚上了。
“她為什么還沒來?”凜夜看著面前的綿羊,啞聲質(zhì)問道:“你難道沒有告訴她,我要見她?”
“我說了呀……”綿羊撓了撓頭,語氣弱弱地回答道。
他昨晚第一時間就打去了電話,可小姐不來他有什么辦法。
綿羊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然后蹲下身,隔著安全距離將飯菜和藥劑一并送進(jìn)牢房里。
“小姐說不定有事耽擱了,你別著急,先吃點東西吧,還有藥……”
“呵!”凜夜扯了扯嘴角,譏諷的笑了笑。
有事耽擱?
像時漪那樣整天無所事事,一心只想著吃喝玩樂的富家小姐,的確存在這個可能性。
膽小的綿羊沒敢久待,只囑咐了兩句后便急著離開了。
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后,凜夜到底還是仰起了頭,盯著正不斷閃爍紅光的墻角。
行事作風(fēng)向來我行我素的大小姐從來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所以他才會被毫無理由地關(guān)進(jìn)了這里。
而頭頂這顆,讓凜夜無時不刻不處在她人監(jiān)視中的攝像頭,自然也是時漪的手筆。
她就是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
把他關(guān)著還覺得不夠,還要將他赤裸裸地攤開,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他的傷口就這樣在她的窺伺中緩慢長出新的血肉。
這個過程很痛苦,哪怕是凜夜,也無法輕易忍受。
不止是身體上的痛苦,還包括精神上的折磨。
陰暗潮濕的地牢,終年不見陽光。
除了看守他的獸人以外,凜夜幾乎見不到其他人。
更多時候,他都獨自呆在這間不到十平米的狹小牢房里。
感受不到陽光,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凜夜一開始還可以忍受這份孤寂,反正他原本就不怎么和其他獸人交流。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情緒崩潰。
身體里好像有螞蟻在啃咬,凜夜用力去抓撓,卻還是減輕不了半分。
可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人生,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放我走吧?!眲C夜曾不止一次的向時漪懇求過。
時漪聽后卻只是笑。
笑得一臉嘲弄,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在之后的無數(shù)個令人絕望的日子里,凜夜偶爾也會想。
他是不是做錯了?
他或許早該低頭,向時漪獻(xiàn)出自己的一切。
她畢竟是托比斯城身份最為尊貴的雌性,能夠得到她的青睞,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只要他肯低頭討好,那么那些令無數(shù)人垂涎三尺的財富和權(quán)勢都將唾手可得。
可是憑什么呢?
自己憑什么要向時漪低頭,憑什么要去討好!
他根本什么也沒做錯。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拒絕了上層人的求愛,他就活該被報復(fù),被毫無尊嚴(yán)的碾壓嗎?
凜夜于是憎恨。
恨高高在上的權(quán)勢,恨任性妄為的時漪。
恨到不惜親手毀了自己,也不愿讓她得逞。
原本用來捕獵的獠牙刺穿了他的手腕。
鮮血涌出。
凜夜就這樣安靜看著自己的生命在逐漸流逝。
他已經(jīng)受夠了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一心只想要得到解脫。
可惜他沒能死成。
“這么年輕,干嘛非得尋死覓活呢?”上了年紀(jì)的醫(yī)生在一旁輕聲嘀咕著。
“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希望……
凜夜心想,哪里還有什么希望?
早在認(rèn)識時漪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jīng)失去希望了。
雖然沒能如愿死去,但凜夜也并非一無所獲。
在意識消散的過程中,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真正該死的,分明另有其人才對!
“時漪。”凜夜死死地盯著那顆攝像頭,開口道:“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嗎?”
“那就來見我,現(xiàn)在就來見我!”
可他還是沒能等來時漪。
為什么會這樣?
凜夜在等待中變得忐忑和不安。
時漪總算是對他失去興趣了嗎?
可如果是這樣,又為什么還要關(guān)著他?
凜夜想不明白。
而唯一能夠給出答案的時漪,始終沒有到來。
一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在凜夜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
時漪,才終于來了。
她身上穿著的,印有黃色雛菊的連衣裙。
成為了這陰暗地牢里,唯一鮮亮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