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護儀刺耳的警報聲穿透雨夜。
沈懷音按掉第十七個鬧鐘,睫毛膏暈染的熊貓眼從《局部解剖學》上抬起時,正撞見平車碾過走廊積水帶起的血痕。
“讓開!急性呼吸衰竭!“
四個工裝褲沾滿泥水的男人推著平車橫沖直撞。擔架上的人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喉結在青紫的皮膚下劇烈滾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食道里翻騰。
沈懷音貼著墻根后退,后腰撞上消防栓的瞬間,平車擦著鼻尖掠過。垂落床沿的手背閃過暗紅色紋路,像是有朱砂在皮下流動。
“等等!“她下意識抓住平車護欄。
推車的寸頭男人猛力一搡:“學生別礙事!“
沈懷音踉蹌著撞進處置室,托盤中碘伏棉球灑了一地。正要發(fā)作,目光卻黏在那只抽搐的手上一—青灰色皮膚下,血絲正沿著某種詭異紋路匯集,在虎口處聚成旋渦狀印記。
跟今早解剖課上,她從福爾馬林池撈出的那具大體老師手背的痕跡一模一樣。
“患者血氧掉到70了!“護士扯開男人浸透汗水的工裝。沈懷音倒抽冷氣——遍布胸口的抓痕間,暗紅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是有支無形毛筆蘸著血在皮膚上畫符。
“都出去!“值班醫(yī)生周墨白甩上簾子。沈懷音被他白大褂掀起的風撲了滿臉,古龍水里混著某種寺廟線香的味道。
監(jiān)護儀突然爆出尖銳長鳴。
“室顫!200焦耳準備!“
沈懷音隔著藍簾看見患者身體在除顫器下彈起。剎那間,所有聲音潮水般退去,劇烈心跳聲在耳膜炸開——卻不是她的。
“砰!砰!砰!“
眼前漫起血霧,急診室的日光燈在視網(wǎng)膜上灼出光斑。她看見自己站在手術臺前,無影燈照著一具敞開的胸腔。戴著黑手套的手將某種發(fā)光物體塞進血肉模糊的腔室,暗金色符文順著血管爬滿臟器。
“沈懷音!“
肩膀被拍打的鈍痛刺破幻象。周墨白不知何時掀開了簾子,金絲眼鏡后的灰眸冷得像手術刀:“醫(yī)學院沒教過急救現(xiàn)場紀律?“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扒著平車護欄?;颊呱弦鲁ㄖ?,胸口除顫貼片的位置干干凈凈,哪有什么血色符文。
“對...對不起?!八咀“状蠊酉聰[,腕間紅繩綴著的五帝錢硌得生疼。這是院長奶奶臨終前給她戴上的,二十年來第一次發(fā)燙。
護士推著平車往ICU去時,沈懷音鬼使神差地摸了下患者垂落的手。剎那間,無數(shù)畫面順著指尖炸開:
暴雨夜的工地,塔吊探照燈刺穿雨幕。生銹的鋼筋貫穿男人小腿,但他仍在往基坑深處爬。泥土混著血水灌進喉嚨,他摳著巖壁的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陶片...
“同學?“
沈懷音猛地縮手,五帝錢應聲而斷。周墨白彎腰撿起銅錢時,手套邊緣露出半截青色紋身——正是她在幻象中看到的血色符咒。
“你的東西?!八麑~錢放在處置臺上,不銹鋼盤發(fā)出當啷輕響,“建議去精神科做個檢查,過度換氣綜合征不及時治療會發(fā)展成驚恐障礙。“
沈懷音盯著他白大褂下擺。急診室地磚縫隙里,一縷暗紅液體正蠕動著爬向排水口,像是有生命的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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