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小姐果真率性可愛。”崔婉柔勉強說道,
謝清越沒有接話,她這個妹妹心思多的很。
崔婉柔忽而傾身向前,油亮的指甲劃過案幾上攤開的《南食札記》,“沒想到姑娘喜歡看這書!瞧著也是有意思?!?p> “不過是些不入流的閑書罷了?!爸x清越笑著截斷話頭,指尖點在琉璃盞杯上。
“但凡書籍并沒有好壞之分,不過是人們憑著自己主觀的喜好評定罷了?!贝尥袢彷笭栆恍?,
檐下銅鈴忽被一陣風吹得急響。
崔婉柔凝視著謝清越腕間晃動的翡翠鐲:“太后要開百花宴,姑娘可知鳳棲宮的皇后娘娘久臥病榻,太醫(yī)們都束手無策?“
青霜添茶的手猛地一晃,茶水濺濕了禮單。
謝清越不動聲色用帕子按住水漬,假意輕咳兩聲:“我素來畏寒,素來都是偏愛院子午后的日頭,對于院子外的事一向不大了解?!?p> 崔婉柔明顯一愣,隨即猝然一笑,“現(xiàn)如今妹妹已知,妹妹作何想法?”
“哪有會什么想法,我這般有今朝求明日的人,只求明日的陽光如同今日這般如熙?!敝x清越微微笑之,素帕輕掩著唇邊,輕輕的咳著。
崔婉柔面容略顯失落,圈在衣袖里的手緊緊握著,語氣平和又極為克制。
“以皇后現(xiàn)在的身子,堅持不了多久。妹妹的家世雖一般,但好在也是滎陽鄭老的嫡親外孫女,若是想要,一切自然可以擁有?。∧闳羰桥虑奥非G棘,自然會有人替你披荊斬棘!難道妹妹不曾想過一瞬?”
謝清越莞爾一笑,心中暗想這崔家二小姐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嗎?前段時間自己的流言傳如此荒唐可怕……
“崔姑娘說笑了,你不曾聽聞我是孤星之命嗎?”
崔婉柔一臉困惑臉上寫滿了不理解,斷言:“我不信這些,若是你想入宮為妃,我可幫你!”
謝清越被驚得突然咳嗽起來,“瞧我這身子......讓崔姑娘見笑了?!彼故菦]想到崔婉柔如此直爽,青霜連忙上前扶著,
“我近日看《奇聞異事錄》里面描寫的大漠戈壁孤煙落日很是壯觀,我倒是很想瞧上一眼。我這人向來不喜做夢,午后的能曬曬日光便很愜意?!?p> 原本想借機回絕對方,卻不曾想,崔婉柔從懷中掏出兩指般大的四方錦盒。
“聽聞你身子不大好,便帶來一些珍藏丹藥,這是龍紋養(yǎng)參丸。”
謝清越望著盒中烏褐藥丸,忽想起前日太醫(yī)院送來的玉髓靈芝,心中升起一絲異樣。
她確實自幼體弱多病,后來在山莊這幾年遇上了師父,從娘胎帶出的弱癥也慢慢養(yǎng)好了差不多。
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體弱癥給自己省去許多虛假諂媚的事,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社交和麻煩,自己也就懶得去將自己痊愈的消息一一告訴。卻未曾想過有一天以此騙人獲利……
她將藥盒推回崔婉柔手邊:“這藥太過貴重,我自是不好收下的,況且我素來用慣了府里的養(yǎng)心丸,吃上一顆便好?!?p> “與你救我相比,這些都是應該的。”
謝清越生怕對方不信,連忙讓青霜拿出糖丸,吃下一顆便佯裝止住了咳嗽。
“果然有效,妹妹大好我就放心了。”崔婉柔笑的情真意切。
日影西斜時,崔家的馬車碾過滿地落花。
崔婉柔摘下發(fā)間發(fā)簪時分了心,金絲勾著的珍珠墜子簌簌作響:“如何?“
“奴婢看得真切?!笆膛蛑嫠嗄髠?,“謝三姑娘在廊院下直接掌摑那丫鬟,嘴里還罵著她不中用,假通傳什么的。害她錯失認識您的機會。謝二姑娘未曾見著。”
崔婉柔將茶葉碾成粉末灑出車窗:“謝清越倒是個妙人,謝三……倒是個心眼兒多的?!?p> 她忽然可惜道,“太后要的是五姓望族勢力,她謝清越外祖家再顯赫,終究不是嫡系……若是我給她推上一把倒也不錯,可她竟也是個不長進的!”
“姑娘,當日流匪的事......“侍女聲音發(fā)顫。
車輪軋過青石板路的聲響突然變得刺耳。
崔婉柔盯著腕間傷疤,“流匪?哪來的流匪,不過是一群想要我命的人罷了……天子腳下怎會有流匪,崔氏主脈不愿嫡女入宮,又不敢違抗懿旨,只能挑選旁支入選?!?p> 她猛地攥緊藥盒,緊閉雙眼滿臉無奈。
“可宮中從來要的就是崔家主脈??!所以才會有那天的流匪!想要毀我清譽,卻不曾想遇到了謝清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件事,算我欠她謝清越的……”
暮色籠罩謝府水榭時,青霜正將紅珊瑚樹鎖進庫房。
謝清越倚在美人靠上,望著池中新冒出尖的荷葉出神。
那本《南食札記》攤在膝頭,書頁被微風吹得上下翻動。
“小姐,你說,崔家世代以藏書為傲,怎么崔姑娘出手都是一些珠寶罕見之物。我還以為她會送您一箱書簡呢!“青霜捧著一盞玉晶糕過來,
“崔婉柔的父親不善書作,從小喜鉆研經商之道,十五便有所小成,這些年所賺珠寶稀物不計其數(shù)。所以送這些珠寶也不足為奇?!?p> “噢,小姐這些你怎知?”青霜奇怪,她家小姐又不在帝京,怎會知道這些?
“因為……”謝清越故作玄虛,撲哧笑兩聲,“天機不可泄露。”她若是告訴青霜,她也是聽府里的麼麼講的可不得被她笑話。
雖然這些年自己也曾拿著母親留下的遺產去做些投資生意什么的,但論八卦和打聽東西還是街頭巷尾的茶攤街邊的大嬸來的快。
“小姐?。 鼻嗨肭笾x清越給她說說,見謝清越無動于衷,便調轉話鋒,“小姐,你說今日崔小姐過來為什么要和你說那番話?”
“大約是,她想來試探姑娘我想不想入宮吧,“謝清越腦海中閃現(xiàn)出那蹩腳針線的繡帕,那帕子怕不是女子所繡。
“難道,崔小姐把小姐當敵人了?那日小姐可是救了她!”青霜驚呼,連忙捂住小嘴。
謝清越搖搖頭,她似乎覺得這個崔家二小姐和自己一般,不想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