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白日照魂]
那副神態(tài),像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
然而,由老馬這張滿是皺紋和污垢的臉做起這副表情,比起可愛,更近乎驚悚了。
柳時松開他的領(lǐng)口,驚地往后退了兩步。
“陪我玩陶偶吧,大家一起變成陶偶,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柳時咽了一口唾沫,直覺告訴他,這是非常關(guān)鍵的線索。
“......陶偶,是什么?”
老馬歪了歪頭,像幼兒般吮吸自己的手指,從懷里掏出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
“陶偶,就是陶偶?。 ?p> 一個泥做的小陶偶,赫然躺在他干枯的手心。
然而,老馬手一抖,這脆弱的陶偶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了幾塊土片。
“喂——”
柳時試圖伸手接,但根本來不及。
老馬蹲了下來,看著地上的碎片,腦袋一點點垂下來。
柳時嘶了一聲,正當(dāng)他以為,老馬又要開始哭鬧,卻聽見他低著頭,好像在默默念叨著什么。
柳時湊上前去,“你在說什么?”
“......碎了......肉身......都碎了、肉身......壞東西......殺”
不成詞句的碎片從老馬干癟的兩片唇瓣里喃喃而出。
柳時又靠近了些,想要聽清他到底想什么。
老馬突然抬頭,他眼睛瞪得好像快從眼眶里蹦出來。
“殺......殺了你!”
他猛地撲上來,掐住柳時的脖子。
“呃!”
柳時當(dāng)然不至于沒法反擊,但老馬的力氣出奇的大,柳時很擔(dān)心自己一用力,會直接把他這副松散的骨頭哪里摔出問題。
就在他思考反擊方法時,老馬狀似瘋癲地一邊掐著他的脖子,一邊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
“殺了......肉身......”
柳時一愣。
他抓住老馬的手腕,同時抬腿,腹部發(fā)力,將老馬掀了下去。
老馬輕而易舉就被摔在地上,他也不喊痛,只是默默縮成一團,嘴里還在翻來覆去念叨著那幾個字。
柳時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
老馬真的在裝瘋賣傻嗎,還是早就瘋掉了,只剩下一口氣,想要復(fù)仇的執(zhí)念。
不過不管怎樣,他都沒法繼續(xù)在這消耗下去了。
“接下來,是那個人......”
......
覃譚是被一聲嘹亮的雞鳴聲喚醒的。
彼時,她正在那個危機四伏的血色村子里躲避鬼怪的追殺。
天知道,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睜眼時回到正常的村子里有多感動。
差點抱著金大將哭出聲來。
但下一刻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跟她一起的兩個人莫名失蹤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應(yīng)付不知為何發(fā)瘋攀咬他們的國字臉男和綠毛。
所幸蘇阮回來了,但沒等她緩過一口氣,這人竟然主動要求去當(dāng)祭品!
瘋了,這個本里的人都瘋的差不多了。
覃譚感覺自己的心情簡直大起大落,現(xiàn)在再發(fā)生什么都無法動搖她的心神。
奇怪的是,胡長清讓他們繼續(xù)先前的儀式,自己卻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由于善神的使者只剩下她一個人,覃譚一個人要干三人的活。
她面無表情地挨家挨戶敲門去收集鐮草符。
這是每戶人家在雙神祭時都會編織的草繩,據(jù)說是獻祭時用來向神明表明自己身份的,善神和惡神的使者都要統(tǒng)一收集。
剩下三人可以分工合作,只有她,一個人要走遍整個村子。
門里傳來一聲“稍等”,主人卻拖拖拉拉,不知在干什么,就是不來開門。
覃譚心里門清,從胡長清說他們?nèi)齻€祭拜善神的使者破壞儀式開始,村民對她的態(tài)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她去的每一戶人家都非常冷淡。
但這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覃譚移動了一下重心,從左腳移到右腳,緩解腳底傳來的酸痛。
她在心中暗罵,再信任何人她就是傻X。
上個副本里,她相信了領(lǐng)她進本的大哥,結(jié)果關(guān)鍵時候?qū)Ψ奖撑?,她失手將對方推進池塘,導(dǎo)致她不得不進入懲罰副本。
這個副本里,她都沒來得及信任任何人,只是單純地對那兩個人有了些微好感,就輪到了她背鍋。
覃譚越想越氣。
她的愿望多簡單,不過就是活著,并且一直活下去。
活到熬死重男輕女,吸血她們母女的外公外婆,活到自己能攢夠錢,給常年勞累的母親買棟房,活到害她的前男友先被車撞死,而不是自己在車禍里失去雙腿,只能依靠直播間的道具重新站起來。
活到她戰(zhàn)勝這狗屎一樣的命運。
可為什么偏偏是她,越是愿望簡單的人,活得最辛苦?
完了,覃譚感覺自己想吸鼻子了。
正當(dāng)她腦補類似“再來一次,我一定要……”的大快人心的復(fù)仇計劃中時,肩膀上被人忽地拍了一下。
沉浸在自己內(nèi)心世界時,忽然被外界打斷,是一件很嚇人的事。
覃譚悚然,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卻被人猛地扯進旁邊的小巷。
她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對方比了個襟聲的手勢。
覃譚咽下口中的驚呼,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你、你還活著?”
柳時點了點頭。
“不對,你為什么忽然消失,”覃譚在短暫的驚訝過后,立刻轉(zhuǎn)變?yōu)樯钌畹膽岩?,“消失過后又怎么忽然出現(xiàn),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你還是人嗎……”
柳時見她還算冷靜,沒有大吵大鬧,便已經(jīng)松開抓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但覃譚一連串提問讓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怎么感覺……他這個副本里總是在干類似的事,其他人好像總是對他報以一種尖銳的懷疑。
到底是誰的錯?
而他的沉默被覃譚理解為了心虛,她往墻角挪動了一步,眼神游離,小聲道,“你不會是想滅口吧……先說好,是你突然出現(xiàn),不是我非要知道你活著的這件事啊。
我都沒計較你逃工,任勞任怨地幫你和那個腦子有病的家伙干活,你可不能翻臉殺我?!?p> 柳時無語,他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人腦洞這么大。
“抱歉,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讓你這樣的。”
他先道了個歉,態(tài)度非常真誠。
覃譚睜大了眼,仿佛不可思議。
柳時見她這表情反饋,就知道有戲,進一步趁熱打鐵,“我當(dāng)然還是人,沒死沒變異,不信你可以檢查。
至于為什么消失,這件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我只能告訴你,我沒想害你,但你現(xiàn)在也不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