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突兀的喊聲在霍西身后響起,霍西朝身后看去,約翰.斯密特神情激動地不知何時又從何地躥了出來,黃厲的話頭僵在那里,看著這個神出鬼沒的小子,不是讓他滾蛋嗎,怎么還在?
“李先生,我會駕車,而且我也在家里干過木工,我能幫上忙的?!?p> “這樣看來,李先生能夠騰出手來了,100美元,是我付給你的護衛(wèi)費用?!?p> 霍西的條件很誘人,約書亞沖黃厲點了點頭,100美元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難以拒絕的價格,東部的工資算是非常高了,可一個熟練工在工廠里每個月也只有10~15美元的酬勞,如果不是西進運動的調子提的實在太高,加上政府有補貼,那些活不起的農夫和生活還算湊合的楊基人也不會冒冒失失地朝著太陽落下的海岸進發(fā)。
黃厲盯著約翰那張稚嫩的臉,心中盤算著,他的確需要人手,身邊只有白羽毛負責娜娜的安全,蕾切爾可以幫著照顧娜娜的生活,但也僅僅是能把生活維持下去,自己要加入西進運動的浪潮,就必須雇人,這其中當然牽扯到信任問題,但任何信任都不可能是無條件的,都是需要時間來磨合,來實踐的。
“好吧,我同意。”
橫看豎看這個名叫約翰的小子都不像一個大奸大惡之輩,這種懷揣著美國夢奔向西部的青年在獨立城多如牛毛,他們大多身無長物,卻精神抖擻,前途未卜卻意志堅定,許多人會成為西進運動中的墊腳石,也有相當一部分會脫穎而出,成為日后美國精神的代表和象征。
約翰留了下來,成為了黃厲的助手,三日中,他被車隊的所有人使喚來使喚去,他既需要幫助黃厲和約書亞制作大篷車,還要幫助白羽毛狩獵,因為肉食,獨立城賣的不是一般的貴,在綜合考量之后,白羽毛每天都會和約翰去附近的草原狩獵,哪怕是一兩只野兔,也能將就著應付過去,他還得幫助蕾切爾制作日常的食物、準備干糧,幫助莉雅漿洗衣物、縫縫補補,制作過冬的皮衣、毯子,幫助內奧米整理車隊物資,保養(yǎng)槍械。
三日后,一輛大篷車在幾人沒日沒夜地緊趕慢趕下終于折騰出來了,當他們站在車行里心滿意足地看著這兩嶄新的篷車時,外面?zhèn)鱽砹巳藗兊慕泻奥暎恍┤顺粋€方向跑去,嘴里還在問著:
“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p> “快,快,警長讓大家過去!”
突然出現(xiàn)的洶涌人群意味著獨立城出了什么大事,在這個信息不暢通的年代,警長往往還要肩負起新聞發(fā)言人的角色,黃厲抱起黃娜娜和約書亞、蕾切爾一起朝著人群攢動的方向走去。
他們去的是警長辦公室的方向,當人們圍在警長辦公室前,擠成五六層的半圈兒后,后面的人就算想進去也沒有辦法,此時,警長辦公室的正面和側面全都塞滿了人,附近的商店、客棧、酒館樓頂也站滿了人,人們打開窗戶,靠在欄桿上,上千雙眼睛盯著圈子的中央的一名軍官。
黃厲靠著人高馬大的優(yōu)勢在圈子外圍看清了那個軍官的模樣,年紀差不多40出頭的樣子,身上的藍色軍服很干凈,不像本地的治安人員,不是潦倒邋遢就是懶懶散散。
“所有的文明人都來看看這場暴行!”
軍官坐在警長辦公室的門口大聲疾呼,聲音中氣十足且?guī)狭吮瘣淼谋砬椋o人一種剛正不阿、老驥伏櫪的觀感,心中升起一股不知是敬佩還是同情的感覺。
胖胖的老頭警長和副警長則帶著警員們站在兩側,維持秩序,現(xiàn)場沒有一個軍人,這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好像莫大一個美利堅,都只有靠這些老頭和青澀的小伙子來撐場面,那些當打之年的壯漢們死哪里去了?
“納扎里斯的亨森特警長,代理鎮(zhèn)長馬汀、司康塞稅官、馬夫喬約爾以及當?shù)氐霓r夫詹姆和蓋特,在自己的土地上被殘忍地殺害了,離我們北邊只有60英里的地方,納扎里斯鎮(zhèn)現(xiàn)在成了一座空無一人的鬼鎮(zhèn)!”
六具薄木棺材里,黃厲干掉的六個白人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尸體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腐爛,肥白的蛆蟲在他們的傷口處翻進翻出,讓在場的男女老少們不禁惡心作嘔,而與當時黃厲所見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頭皮都被割掉,露出了里面發(fā)白的頭蓋骨。
“這些人,都是被該死的克勞人殺死的!他們的尸體如同腐肉一般被丟棄在外面,任由野狗和禿鷲啃食,。。。。。?!?p> 軍官的話很有煽動性,把這些人的當時死的情況通過語言一一展現(xiàn)在拓荒者的面前,這是黃厲第一次見到一個真正算得上是有素質的美國軍人(盡管更偏向政客),而且很可惜,他是一個瘸子。
“說話的人是誰?”
“謝靈頓上尉,密蘇里州騎兵一連連長,戰(zhàn)斗英雄,在德克薩斯同圣安納的軍隊交戰(zhàn),丟掉了一條左腿?!?p> 人群不乏消息靈通人士,特別是像謝靈頓這種傳奇人物,或多或少都會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獨立城的治安現(xiàn)狀已經呈現(xiàn)出糜爛的態(tài)勢,除了瘸腿不方便上路的謝靈頓上尉,其他的軍隊全都跑到德州或者加州去了,據(jù)說那里漫山遍野遺留著墨西哥佬撤退時,來不及帶走就隨意丟棄的寶藏,很多軍隊都是以保護脆弱的德克薩斯和加尼福尼亞地區(qū)為名,干的卻是妄想一夜暴富的買賣。
兩相對比,這使得迫切需要軍隊保護的拓荒者們更加憤怒,一名激憤的拓荒者高舉著燧發(fā)槍喊道:
“我們不需要狗屁的騎兵,有謝靈頓上尉在,他會把那些該死的紅鬼打個稀巴爛!”
“yeah!”
一些人高舉著手附和地喊道,紅鬼這個詞深深地刺痛了人群中的草原之風,她感到周圍人投來了不友善的視線,連忙把兩個孩子拖著朝約書亞身后躲。
黃厲同樣感受到了周圍人的變化,誰敢看過來,他就惡狠狠地瞪回去,一手抱著丫頭,一手則扶在了貝利恩上。
“密蘇里州的兄弟姐妹們!”
瘸了一條腿的謝靈頓上尉撐著一根拐杖站起來,從他那一絲不茍的服飾和梳理地非常整齊的白發(fā)胡須看來,他是一個頑固的人,即便戰(zhàn)爭奪走了他的一條腿,但他仍然保持著嚴謹?shù)纳钭黠L,體內流淌著與他年齡不符的熱血,更給他增添了幾分獨特的魅力。
“獨立城正在遭到印第安人的威脅,而且,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對!”
“是的!”
不少的人開始點頭表示認可,一些年紀較大,火氣更大的拓荒者舉手喊叫,從東部來到密蘇里,他們吃夠了苦頭,心中憋著一肚子的氣,不宣泄出來遲早得內傷。
“只要還有一個野人在我們的領地上,我們就不會有秩序!”
“同意!”
“現(xiàn)在我們的機會來了!州長埃文斯已經授權我組建一個新的部隊來自衛(wèi)和驅趕這些野人!”
“yeah!”
“現(xiàn)在,你們當中有誰愿意跟隨我一起來完成這項正直的使命?”
“我!”
一群被點燃的拓荒者涌了過去,一雙雙大手越過人群的頭部,抓住了謝靈頓上尉的軍服,他雖然是個瘸子,但是此刻,他就像一根釘子一般扎在獨立城的土地上,面帶微笑,接受著周圍幾百號的追隨者頂禮膜拜。
“這簡直太瘋狂了,我們得立刻離開這里!”
黃厲對約書亞的話表示了贊同,獨立城就跟一個炸藥桶一般,而謝靈頓牌兒打火機正咔鏜咔鏜地響著。
他們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當他們找到霍西的時候,霍西則一臉難堪地說出了一件讓他們感到更加無奈的事情。
“我很抱歉,那位謝靈頓上尉,哦不,現(xiàn)在應該叫謝靈頓少校了,他向密蘇里州的所有印第安人部落下了戰(zhàn)書,見鬼,你知道從這里一路向西會有多少印第安人嗎?他這是在把我們逼上絕路!”
黃厲一把揪住霍西的衣領,態(tài)度蠻橫地問:
“也就是說,在戰(zhàn)爭終止之前,我們都寸步難行了嗎?”
“可以這么說?”
“那你就不能做點什么嗎,也許我們改變一下路線。。。。。?!?p> “喔喔喔,李先生,你認為我們能夠隨意地更改路線嗎,你要知道,任何一條路線的制定都是建立在前人的犧牲上,這條路,這條通往加利福尼亞的小徑,你知道沿途埋葬了多少探路者嗎,我告訴你吧,1600人,三年來,有1600人葬送在了這條該死的路上,才找到了一條最安全的捷徑!”
“希望你說的安全不是你心里想表達的意思!”
黃厲放開偏執(zhí)的霍西隊長,黑著臉走出了客棧,看著外面來回穿梭的人流,心中的郁悶久久無法散去。
“審判,針對納扎里斯屠夫的審判,就在翁特廣場!大家快去看!”
一個年輕人一路吆喝著從門口跑過,人們再一次形成了向著同一方向前進的洪流,紛紛朝著翁特廣場而去,黃厲牽著黃娜娜和雷切爾、白羽毛跟著擠過去,反正現(xiàn)在也走不了,不如去看看所謂的納扎里斯屠夫到底是什么貨色?
來到小小的翁特廣場,這是獨立城的城中心,原本空曠的廣場上已經立起了絞架,一個身材肥碩的劊子手正在打著絞架上的繩結,不時沖旁邊立著的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克勞人獰笑兩下,克勞人是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他的身后站著兩名警員,看著他四肢顫抖著,嘮嘮叨叨地念著聽不懂的克勞語,嗤笑著這個膽小的印第安人。
“絞死他,絞死他!”
“燒死他!”
“不,用槍打死他,絞死他太便宜了!”
圍成好幾圈的民眾義憤填膺地沖著克勞青年咆哮,他哆嗦著撐起眼睛,一臉惶恐地掃視著周圍恨他入骨的白人們,一個乞丐撿起一坨馬糞砸過去,雖然沒砸中,但也把克勞人給驚呆了,什么時候,連乞丐都能侮辱一個勇敢的印第安戰(zhàn)士了?
“先生們女士們,獨立城是一個講究法制的地方,我們不能隨意處置一個罪犯,那樣,我們就和野蠻人沒什么區(qū)別了,在這里,由我和萊恩市長、馬爾斯法務官組成的臨時審判庭將公平、公開、公正地對這個印第安人進行審判?!?p> “警長,還需要審判嗎,直接絞死他得了!”
“對!”
插話的人獲得了周圍人的支持,可胖胖的老頭警長還是堅持要審判這個印第安人,這可是獨立城,不是什么阿貓阿狗亂竄的土匪小鎮(zhèn)。
謝靈頓作為此次審判的控方坐在審判席的右手,而作為辯方,左手空出來的凳子卻找不到合適的代理人,城里唯一的律師拒絕為印第安人代理,因為這是一場必輸?shù)膶徟?,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該死的印第安人砸了自己的招牌。
“既然沒有人為印第安人辯護,那么按照程序,允許印第安人自行辯護?!?p> 人群中發(fā)出一陣騷動聲和嘲笑聲,印第安人,他們懂辯護的意思嗎?謝靈頓少校首先站出來,沒有直接詢問那個已經抖得跟篩糠一樣的克勞人,而是讓剛剛招募的手下把幾樣證據(jù)擺在了一個木箱上,幾把長短槍,六張頭皮,蒼蠅不斷地沖著頭皮俯沖轟炸過去,謝靈頓揮手掃了掃這些討厭的蟲子,開口說:
“昨日傍晚,準確的說是6時左右,在北面21英里處,這位來自緬因州的定居者鐵匠洛林先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印第安人,下面請洛林先生陳述事實?!?p> 一個面容消瘦的高個子從人群里走了出來,這家伙的臉盤子收拾地很干凈,不過竹竿一樣的身材,很難讓人相信他是一名鐵匠。
高個子穿著背帶褲,戴著一頂草帽,他朝著審判席鞠躬,又向謝靈頓鞠躬,摘掉草帽放在腹部,拘謹?shù)卣镜饺惩壬傩I磉?,沖大家道:
“我居住在北面21英里的河邊,那里只有我一家人,我的太太是馬薩諸塞州人,家里有三個孩子,最大的名叫雅各布,已經可以幫我打鐵了,我家的手藝非常好,但是獨立城的房契實在是太貴了,而我又不是木匠。。。。。?!?p> “咳咳,無意冒犯你,洛林先生,能長話短說嗎?”
萊恩市長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審判,不是來聽你詬病獨立城的房價的,當下用手中的文明杖戳了戳地面,打斷了洛林的抱怨,洛林連忙再次摘下帽子,沖市長鞠了一躬,他可不是表面上那種傻乎乎的英格蘭農夫,只要把自己的訴求表達出來,相信靠著這次的功勞,在這么多人面前,市長怎么樣也得給他個折扣吧。
“我在6時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野人,他在河邊和兩個山區(qū)人交談,背后牽著四匹馬。。。。。?!?p> “該死的山區(qū)人!”
“誰在放屁!狗娘養(yǎng)的給我出來!”
不知道哪個家伙冒了一句不和諧的嘴炮,立刻引來了一些山區(qū)人的怒目而視,這些常年在山區(qū)和野獸、野人們打交道的山區(qū)人從來都是老美冒險精神的代表,哪里容得你們這些懦夫隨意的侮辱。
“肅靜!”
法務官馬爾斯見人群中的氣氛要跑偏,立刻行使了自己的職權,幾名剛剛加入獨立城第一志愿軍的志愿兵立刻維持起現(xiàn)場秩序來,幾個鬧得有點厲害的山區(qū)人被驅趕了出去,場面才算稍微緩和了一點。
“請繼續(xù),洛林先生,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再簡短一點,把事情說清楚就行了?!?p> “是的,法務官先生。。。。。。這個野人和山區(qū)人在交易,后來,可能是交易出了紕漏,那些山區(qū)人和這個野人不歡而散,而這個野人也發(fā)現(xiàn)了我。。。。。?!?p> “嘔,上帝啊,他竟然沒有殺了你!”
有人捂住嘴驚嘆道,這讓洛林有些自得地點頭道:
“他當然想殺了我,不過,我隨身帶著半瓶威士忌。。。。。?!?p> “哈哈哈哈~好運的家伙?!?p> 自從威士忌這個印第安人口中的“邪神之水”來到美洲大陸后,就像罌粟一般侵蝕著印第安人的肉體和靈魂,相對于火槍,白人們更喜歡賣給他們威士忌,印第安人在嘗過這種白人帶來的飲料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迷戀上了它。
后面的事情,不出所料,這個克勞人被洛林邀請到家里做客,并喝的酩酊大醉,成為了鐵匠先生的俘虜。
“這些頭皮,這些槍支,還有那幾匹馬,都是從這個野人身上搜出來的!”
謝靈頓讓開了半個身位,把這些證據(jù)展示給克勞人。
“你承認這些東西都是從你伸手搜出來的嗎?野人!”
克勞人只是低著頭不吭聲,旁邊一個衣著邋遢的山區(qū)人沖著他用克勞語重復了一遍,青年抬起頭,眼中透出一絲希望,用克勞語磕磕巴巴地喊道:
“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他們已經死了!就躺在地上,我只是路過,僅僅是路過,我沒有割他們的頭皮,是紅烏鴉干的,他說一塊頭皮可以跟山區(qū)人換兩瓶酒或者一把火槍,讓我?guī)еズ舆呎疑絽^(qū)人,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我是克勞族的呼嘯之馬,你們不能絞死我,不能。。。。。?!?p> 山區(qū)人不耐煩地轉過頭來,張嘴就來:
“他和一個叫紅烏鴉的克勞人帶領著一大群克勞人一起偷襲了亨森特警長他們,并割了他們的頭皮。。。。。?!?p> “這是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