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雨

　　那天天氣很悶熱，是快要下暴風(fēng)雨的前兆，他和她說了第一句話。

　　“不回去嗎？”

　　簡短的，冷淡的，沒有回應(yīng)的。

　　他看到她局促的望著前方，避開自己的目光，耳廓有點紅，輕輕的搖了搖頭。

　　外面突然響了一聲悶雷，她垂著的眼眸抬起，瞬間的熱風(fēng)從他的臉龐劃過，吹開她眼角的碎發(fā)。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那枚淚痣，和她發(fā)下的慌亂的眼睛。

　　她的眼睛依然有種紅腫的感覺，看起來像是快要哭了，或者剛剛哭過。

　　他的心臟像是被什么牽一下，他有點走神了。

　　她似乎察覺了，把頭更多的偏向另一邊。

　　但他失去了敏銳的反應(yīng)力，即使在知道她不太自在的情況下，他仍然盯了她一會兒。

　　外面又一道閃電經(jīng)過。就像此刻心里冒出一個荒唐想法一樣突然——他想要碰一下她的眼睛，碰一下她的那顆痣，或是捂住她的雙眼，好不讓它們被閃電閃到。

　　這個想法從他的心底升起，但他反應(yīng)過來，然后驚了一下。

　　他有點慌張——或許可以稱之為慌張。于是他的目光很快的從她身上離開了，轉(zhuǎn)向超市外面。

　　外面的天已經(jīng)完全有了大雨的跡象，在遠處灰色天空下，有一群狗聚集在路上爭搶食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沉默的走出了門。

　　她看著他的背影，來不及多想，急忙跟上去，始終保持在落后幾步的地方。

　　路過狗聚集的地方的時候，他隨地撿起一塊石頭，拋向那，受到驚嚇的狗很快散向四周。然后他跑起來。

　　于是她趁著這個間隙，也跟著跑起來。

　　她希望他再走快一點，這樣她就可以跑回家，能夠趕在下雨之前回去。

　　而他就像她希望的那樣，跑起來，跑的很快，很快消失在她的視野。

　　他站在拐角處，看著她跑過去，他望著她跑過的方向看去，延伸到另一處拐角。雷聲悶悶的響起來。

　　他又回憶起那個晚上——風(fēng)雨之后的晚上，他一個人走過那條陰暗的路上，回頭看到的那個身影——站在門前，舉著手電筒，因為受到驚嚇微微的張開嘴巴，但又很快假裝淡定，只是眼神始終沒有放在他的方向。

　　他看到她的媽媽走進屋里，而她依然站在門口，假裝尋找著什么，但燈光始終照在他的方向。

　　他還沒有見過那么亮的光，居然能夠?qū)⒄麠l夜街照亮。

　　五別

　　外面的機器聲響了很久，等他能夠聽清前面的人的話的時候，她的發(fā)言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他看著她把獎狀擺在桌上，然后認真的聽著老師講話。

　　“阿生，來幫拍個照?！彼蝗宦牭竭@個有點陌生的稱呼，愣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是在叫他。

　　老師站在臺上，示意他上去。

　　他看著老師，然后起身。

　　而他的余光看見，在老師轉(zhuǎn)頭的那瞬間，坐在他身旁的男生嬉笑著摸了一下她的頭，然后說了幾句話。

　　他看不出她是否抗拒這個動作，但他希望是。

　　她的臉紅從發(fā)言開始就沒有退下去過，但此刻好像更紅了。

　　他的心里生起一種他那時無法形容的感覺。

　　他想，他只是不喜歡別人叫他那個名字。

　　老師叫他幫拍一張合照。

　　“他為什么不一起拍？”

　　他站在臺上的時候聽見她問身邊的那個男生。

　　男生搖搖頭，隨意說：“他一直都是這樣的?！?p>　　他沒怎么見她和別人說話，好像只有那個男生。

　　他看著站在中間的兩個人，想起某天早上，她和那個男生聊天的間隙，她給了幾顆糖對方。

　　他又想起那顆糖。

　　有點酸澀的糖。

　　機器聲再次響起來，聽起來讓人生厭。

　　他隨手舉起相機，然后很快的按下快門鍵。

　　他抬手的時候袖子往上落了一下，她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條傷疤。

　　她有些吃驚，但是并不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