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鶴擇嘴唇輕碰……良久只迸出了一個“好”字。他站起身,變出一個八層食盒,緩緩將它放在桌上。
鏡殊腳步臨要踏出門檻時,身后傳來一聲輕問。
“好吃嗎?”
聲音恰似溫柔關(guān)切。
鏡殊轉(zhuǎn)目追尋聲音的源頭,見對方薄唇卻只是平靜輕抿著,俊美的臉上無波無瀾。鏡殊一瞬間覺得自己是魔氣障心了。竟然想起了“許鶴擇”。
不是這個許鶴擇,而是她的魔后——許鶴擇。
那人如清風(fēng)玉露地自在魔宮百年,無人動得他,他也不管世人如何看他,待她總是從容溫和、天清云淡,而且百依百順。偶爾,也對她淺淺有關(guān)懷。
雖然他總是很少笑,但是只要她來,他總會為她做很多事,包括制作人間飯食,問她:“好吃嗎?”
即使是裝的。即使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即使是為了殺她。
那百年,她也確實是舒舒服服地過了。百年。
這也是鏡殊討厭不起來許鶴擇的原因。許鶴擇在她身邊的日子,她一直都很高興。
現(xiàn)在她在為那一百年的高興付出一點代價。用人間話來說,叫:結(jié)賬,清算。
鏡殊淡淡垂下眼瞼,遮掩胸膛里那顆不合時宜砰砰亂跳的心,“師尊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師,手法超群?!?p> 許鶴擇沒接話,卻說:“我不會讓我的弟子餓死?!?p> 鏡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感激許鶴擇的恨,和自己這張臉。雖然與她近在咫尺,想將她千刀萬剮……卻仍然會因為尚且不明真相,而不敢妄動于她、不敢松手令她逃了。所以只能將她這樣不上不下地,放在身邊。
這對鏡殊來說簡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按捺心中重重復(fù)雜,眉眼一彎,笑說:“謝謝師尊。以后我定專心修行?!?p> “讓師尊高興。”她補(bǔ)了一句。
許鶴擇瞧著她,眼眸的深處隱隱涌動一種陌生的鏡殊看不懂的東西。
鏡殊猜測那是他的恨和殺意。
但鏡殊已不顧這些。她旋身離去。
她沒有立即離開無量峰,而是先找到了樊殷予。
樊殷予在二院起招魂陣,鏡殊早知,但一腳踏入二院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陣勢震撼了……
整個二院比長明殿的主殿還大,一個巨型招魂陣浮在半空之中,耀眼的符文流轉(zhuǎn)在其中,由九陰旗壓制陣腳,陣中一個堪比高塔的鼎爐立在陣心,青紅翻滾的熱焰堪比地獄烈火……
“傅鏡?”
“你怎么來了?”樊殷予守在陣旁,將出神的傅鏡出聲打斷??匆婄R殊來此,她既有點高興,也有點驚訝。
親眼看見為自己魂魄所設(shè)的如此一個招魂陣,鏡殊很難不心中翻涌。雖然兩人百年夫妻,但許鶴擇能親手殺她,也確實能做得出這種趕盡殺絕的事。
她心態(tài)略有點復(fù)雜,不知道是該為做魔做得地地道道而驕傲,還是為棋差一招而悲涼。雖然自己并沒有死。
“師姐。”鏡殊道,“這就是師尊為魔尊鏡殊設(shè)的招魂陣嗎?”
樊殷予自豪道:“是啊,如此強(qiáng)悍的煉魂鼎!就是魔尊來了都能煉成渣!這世間出了師尊,哪個有能耐能造出如此神物?”
鏡殊繞著爐鼎一圈,確實驚異于許鶴擇的手藝。他不但是天下第一宗師,還是煉器發(fā)家,稱他為天下第一煉器師,無人可以反駁。
“確實偉大?!彼读顺蹲旖堑?,直面著許鶴擇熊熊燃燒的恨意。
“自然——你忽然到這里來做什么?有問題請教師尊?”樊殷予說。
鏡殊搖搖頭,“一點小事。我還有事找你?!?p> 鏡殊說明了來意,樊殷予邊聽邊笑容漸盛,拍拍她的肩頭豪邁道:“這點小事包在你師姐身上?!?p> 次日下了修,鏡殊就在長明殿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樊殷予。
樊殷予是許鶴擇長老的親傳弟子,穹山派上下無人不識得,凡屬許鶴擇的弟子都稱一聲樊師姐,其余的人也叫一聲樊姐。
鏡殊走近了,樊殷予道:“準(zhǔn)備好了嗎?”
鏡殊鄭重點點頭,“準(zhǔn)備好了?!?p> 隨即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墨綠金絲錢袋,問:“夠嗎?”
樊殷予眉頭重重一跳。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樊殷予一把接過錢袋,上下左右仔細(xì)看了一圈,震驚道:“你從哪弄來師尊的錢袋???!”
在樊殷予灼熱的目光中,鏡殊說:“你們不是說拿人手短嗎,我沒聲張,你看看夠嗎?”
“你昨天不會是去向師尊借錢吧?”樊殷予一把扯開現(xiàn)為鏡殊的錢袋,看見里面竟然堆滿了一整袋的上靈石,她眼冒金星地說:“真有你的傅鏡!別說夠不夠啊傅鏡,你就說把靈寶閣的門拆下來,他們都得供著你說你有想法?。?!”
鏡殊聽得明白,油然而生一點喜悅之情,想:許鶴擇雖然想剮鏡殊,但對“傅鏡”還算挺仁至義盡。
“有生之年我怎么沒想到向師尊借錢?師尊也太大方了吧?。?!”樊殷予驚嘆,旋即對鏡殊豎了個大拇指,“你真厲害!那咱快動身吧?!?p> 二人剛一腳踏進(jìn)穹山派的靈寶閣門檻,就立刻有侍應(yīng)弟子迎了上來,為二人推介。
鏡殊委托樊殷予為自己采買靈物,其一是怕被靈寶閣的人坑買了什么坑貨,其二便是自己不會砍價。
那人認(rèn)得樊殷予,便露幾分乖巧地招呼道:“樊姐姐,今天來買什么?”
“這位是我?guī)熋茫袢仗貫樗少I靈符。另外隨便逛逛?!?p> 侍應(yīng)弟子笑看鏡殊一眼,很有眼力見道:“這位便是許長老的新弟子傅鏡吧,真是英姿颯爽。既是新入門,靈符靈墨少不了,二位隨我這邊走。”
靈寶閣體系龐大,坐落在穹山派主峰。一進(jìn)各室,就能看見內(nèi)中琳瑯滿目、包含各式各類的奇珍異寶。學(xué)習(xí)用品、生活用品都是最小的,各類武器、巧器才是最繁雜的,大大小小分布在層層深入的寶架上。
靈符、靈筆等都是在最外室,侍應(yīng)弟子指著符箓架上的幾種符紙道:“這些都是上品符箓,下層這幾種是中品,最下層是下品?!?p> “有何差別?”鏡殊問。
“多有不同:越是上品,韌性越強(qiáng)、質(zhì)感越好、筆劃越流暢、顯色越強(qiáng)、墨水越省、時效越長、抗損毀度也越高?!?p> 鏡殊自知像她這種等級的菜鳥,寫的符不是高級術(shù)法,又是自用,便就無須弄得那么大派頭。她沒有過多猶豫便定了款式。
這邊靈符都有標(biāo)價,鏡殊選了最便宜的一兩銀子十張,便附耳驚奇地問樊殷予:“……這里不是用靈石的嗎?怎么說的是銀子?我沒有向師尊借銀子……”
說白了,她口袋里沒有銀子。
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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