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歌星(十五)
馮克禮受傷了,傷不重,但卻只能趴在病床上,哪也去不了。
每天由馮媽做飯送到醫(yī)院,家里傭人也派去了醫(yī)院兩個伺候。
徐清夢回家后,雅琴公司打來電話,表示希望她能盡快簽約,公司可以立刻安排她在自家旗下的歌廳演出,并為她出新歌,出唱片。
徐清夢考慮之后,便簽了合同,下午彩排,晚上八點演出半小時,然后叫輛黃包車回公館。
這些馮克禮一概不知。
徐清夢在美琴歌廳工作不到10天,就收獲了一些歌迷,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客人會給她送花籃。
公司已經(jīng)開始為她的新歌預熱,幾家娛樂報紙稱她為歌廳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這天周日晚上八點,徐清夢正準備下班回家,歌廳經(jīng)理紅光滿面地走進來,說臺下粉絲熱情高漲,想要請她再唱一場。
盛情難卻,徐清夢答應了。
所以等徐清夢坐黃包車回到馮公館,已經(jīng)是深夜十二點了,匆匆入內(nèi),一眼看見他的汽車停在花園的車位里,客廳里也亮著燈,心微微一沉,隨即猜到,馮克禮今天回來了。知道他已經(jīng)回了?,F(xiàn)在退而求其次,希望他已經(jīng)回房間休息了,或者人不在,這客廳的燈只是馮媽開著的。
徐清夢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怦怦地跳,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大廳門前,悄悄看了一眼里面,卻見他就坐在客廳的一張沙發(fā)里,閉目靠在沙發(fā)上,頭微微后仰,客廳里只開了一盞燈,光線很暗,看不真切他的臉色。
徐清夢掃了一眼客廳,不見馮媽的身影,提著一口氣,踮起腳尖,盡量不發(fā)出響動地朝著樓梯走去,經(jīng)過他面前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在一側(cè)耳畔冷冷地響了起來:“你今晚唱的很好。”
徐清夢停住,慢慢轉(zhuǎn)頭,見他已經(jīng)睜開眼,還那么靠著,兩只眼睛盯著自己,神色不見怒,語氣也沒聽出來有什么譏嘲的意思,卻沒來由地,讓她感到一陣心虛。
馮克禮盯著她,目光從她身上往上,經(jīng)過脖頸,最后落在了她精致的面龐上,定了一定,立刻挪開。
他的心里,立刻涌出了一絲強烈的異樣之感。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當初那個扎著兩根麻花辮,面對著自己時,呆呆的,在他眼里毫無女人魅力的女孩,現(xiàn)在怎么就讓他控制不住去看了。
馮克禮摔了下幾張舊報紙,高聲道:“徐清夢,這幾天你在瞞著我干的好事!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
徐清夢看了下他摔在桌子上的報紙,抬眼,迎上他不悅的目光,道:“我先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要去雅琴上班,你是知道的?!?p> 馮克禮冷笑著道:“那你應該也知道我當時說不準你去的吧?”
徐清夢挺了下下巴,道:“我也說了,我想去,馮先生,你應該明白,這世界上沒有人替我做決定,”
馮克禮:“你干嘛!知不知道歌廳是什么地方?就像你昨天看到的那樣,尤麗靜徐娘半老才把自己嫁出去,嫁給的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大爺,你要是入了這行,我敢說,沒有一個正經(jīng)男人愿意娶你!”
“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至于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你費心了?!?p> 在他目光注視之下,徐清夢緩緩地說道。
在馮克禮看來,她就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站了起來,雙手插兜,說道:“你聽不懂我的話?我說了,不準你去,這件事沒得商量,你想出去逛街,可以,馮家養(yǎng)你一輩子,但是出去做事,想都不用想?!?p> 徐清夢思度了下,說道:“我是一定要去的,請你放心,我不會提馮家一個字,不會給馮家抹黑,也請你有點分界,不要管我的事情。”
“什么?你說什么?不管你的事?你現(xiàn)在看看,你花的住的,哪樣不是我們馮家的?我讓你不要出去作死,你為什么不聽!”
馮克禮第一次被女人惹怒,從來都是女人順著他,第一次見到徐清夢這樣的,他疑惑,為什么一個女孩,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果然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老實巴交,至少從她去經(jīng)紀公司面試這件事,就非常的膽大妄為。
徐清夢垂下眼睛,說道:“我想出去做事,何嘗不是為了有一天不必被人說花的住的都是他的?馮先生,我想你比誰都明白人要獨立,無論是哪方面這個道理了,所以,請不要再阻攔我,不早了,我回去睡了?!?p> “我在最后問你一遍,你聽不聽我的?”
馮克禮目光沉沉,注視了她片刻,他從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徐清夢慢慢地回頭。
“馮克禮,本來我就沒打算瞞著你,但是你之前病著,一直沒有時間親口告訴你,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的態(tài)度,聽到了你的答案,我明白了?!?p> 他盯著她:“你什么意思?”
徐清夢掙扎了幾下,但他的手抓的很緊,她掙脫不開,放棄了。
“我明白,你是真心為我著想,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必須去實現(xiàn)它,現(xiàn)在甚至你以為我是執(zhí)迷不悟,我可以理解,但是抱歉,我不能聽你的?!?p> “你一定去做事?”
“是。”
她應的直接。
馮克禮握緊了攥著她的那只手,兩只眼睛盯著她。
“你這是鐵了心要和我對著干了?”他的語氣沉了下來。
“馮先生,你不要阻攔我?!?p> 徐清夢雙眉微蹙,卻是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他慢慢松開了她的胳膊,俯視著她的一雙眼睛里,漸漸仿佛冒出些再也抑制不住的怒氣。
徐清夢垂了下眼,說:“我和你嚴格來說,沒有什么關系。雖然奶奶和伯父要你娶我,但你是接受過新式教育的,這種事,荒不荒唐,你自己清楚,我意已決,無須再論?!?p> 他盯了她片刻,神色越來越陰沉,忽然又抓住了她,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決心了。但是我的態(tài)度也很堅決,我不會讓你去歌廳做事的,你要清楚這一點!”
徐清夢不語,半晌,抽出胳膊,道:“不和你說了!”
她打開了門,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