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灑在陸家老宅的后花園里。顧思嘉站在一株老梅樹下，手指輕輕撫過粗糙的樹皮。這棵樹，還是她離開那年種下的。
“媽?！瓣戨x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顧思嘉轉(zhuǎn)過身，月光下，兒子的輪廓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太像了，像極了年輕時的陸正。
“離離，“她輕聲說，“陪媽媽走走？“
陸離點點頭，母子二人沿著花園小徑慢慢走著。
“我在米蘭開了間工作室，“顧思嘉突然開口，“專門做高級定制?！?p> 陸離有些意外。他知道母親在國外做設(shè)計，但沒想到已經(jīng)做到這個程度。
“上個月，我給一位公爵夫人做了件禮服，“顧思嘉的聲音里帶著自豪，“她穿著它參加了女王的生日宴會?！?p> 陸離沉默地聽著。他能聽出母親語氣中的驕傲，那是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光芒。
“你知道嗎？“顧思嘉停下腳步，“在那邊，沒有人知道我是陸家的媳婦。他們只知道，我是Catherine Gu，一個設(shè)計師?！?p> 陸離看著母親。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
“這種感覺，“顧思嘉深吸一口氣，“很自由?！?p> 陸離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是把自己關(guān)在畫室里，一畫就是一整天。那時的她，眼神是黯淡的。
“但是，“顧思嘉的聲音低了下來，“這種自由，代價太大了?！?p> 她轉(zhuǎn)過身，看著陸離：“我錯過了你們的成長，錯過了你父親的最后時光......“
陸離的手微微發(fā)抖。他想起父親臨終前，一直望著門口的樣子。
“離離，“顧思嘉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能原諒媽媽嗎？“
陸離沒有立即回答。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突然問道：“媽，你后悔嗎？“
顧思嘉愣住了。她沒想到兒子會問這個問題。
“后悔離開？“她苦笑，“還是后悔回來？“
陸離轉(zhuǎn)過頭，直視著母親的眼睛：“都有。“
顧思嘉沉默了。她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
“離離，“她輕聲說，“我知道我欠你一個解釋?！?p> 陸離在母親身邊坐下，靜靜地聽著。
“當年離開，不是因為不愛你們，“顧思嘉的聲音有些顫抖，“而是因為......我快要窒息了?！?p> 她抬起頭，看著夜空：“在陸家，我永遠只是陸正的妻子，陸家的媳婦。沒有人記得，我曾經(jīng)也是個有夢想的設(shè)計師。“
陸離的心猛地顫了一下。他想起小時候，經(jīng)?？吹侥赣H半夜偷偷畫畫的樣子。
“但是，“顧思嘉的聲音低了下來，“這種自由，是用你們的童年換來的?！?p> 她伸出手，想要撫摸兒子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離離，“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如果我說，我想回來，你們會接受我嗎？“
陸離看著母親懸在半空的手，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她離開那天，他躲在門后，看著她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遠。想起每年生日，都會收到從世界各地寄來的禮物，卻從未見過她的人。
“媽，“他輕聲說，“我知道大家都是不自由的?！?p> 顧思嘉愣住了。
“所以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媽媽。“陸離繼續(xù)說，“你的事業(yè)不需要為了我而妥協(xié)。那是你熱愛生活的證明。“
顧思嘉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
“我是你的兒子，“陸離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所以我希望你快樂?！?p> 顧思嘉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兒子。這是她離開后，第一次這樣擁抱他。
“離離......“她泣不成聲。
陸離輕輕拍著母親的背，就像小時候她哄自己睡覺時那樣。
“媽，“他輕聲說，“你可以繼續(xù)你的設(shè)計事業(yè)。我和哥都長大了，不需要你放棄什么?！?p> 顧思嘉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兒子：“可是......“
“沒有可是，“陸離笑了，“你可以在米蘭和國內(nèi)兩邊跑?，F(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想見面隨時都可以?！?p> 顧思嘉看著兒子，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躲在門后哭泣的小男孩了。他長大了，成熟了，甚至比當年的陸正還要穩(wěn)重。
“離離，“她輕聲說，“你和你父親，真的很像?！?p> 陸離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你媽媽......她只是太想要自由了......“
“媽，“陸離站起身，“如果你真的想回來，那就用行動證明給我們看。但不是以犧牲你的事業(yè)為代價。“
顧思嘉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眼淚止不住地流。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單，卻又充滿希望。
她知道，有些傷痕，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的。但有了兒子的理解，她終于可以真正地，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