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怎么還活著?
花酒酒彎腰撿起地上的弓,抬手搭箭,對準(zhǔn)月酌。
他看著她,眸子暗沉,無波無瀾。
花酒酒手有點顫抖,她緩了好久,猶豫再猶豫,最終放開了拉弦的手。
嗡一聲,長箭射出。
她要回家,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始終是虛幻的。
箭入肉,鮮血淋漓,八公主擋在月酌身前,替他受了這一箭。
正中心口,八公主黑紗下的臉露出癡笑,軟軟倒地。
月酌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任何波動。
“阿姐,你真的想殺我?”
花受不可置信朝她走近一步。
花酒酒抽箭對準(zhǔn)月酌,再次松弦,一團(tuán)黑線瀑布般從地面涌上來,箭穿入進(jìn)去,消失不見。
她皺眉,想了想,直接從玉璽里抽取力量,在弓弦上凝成了一支箭。
力量流失太多,玉璽再次變的黯淡。
花酒酒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jī)會。
放開手,法力凝聚而成的箭金光燦燦,帶著勢如破竹的威勢,射穿黑線,直直扎入月酌的心口。
他瞳孔急驟收縮,低頭看向胸口那支光箭,軀體漸漸變的透明,最終化為無數(shù)熒點消失在原地。
花受吐出一口血,面色泛白,滿臉青筋起伏攀爬,痛苦地發(fā)出一聲嗚咽。
控制燕家女眷的黑線消失無蹤,她們驚喜奔向燕山雪。
地面搖晃起來,人們不明所以,只能依照本能往外退。
不知哪里又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線,水般蜿蜒流淌在地面,纏繞上盤龍柱,整座廟殿都開始被黑線包裹吞噬。
花酒酒跑到門口,頓了片刻,回頭看了花受一眼。
他眼瞳全黑,滿頭墨發(fā)披散,一襲紅衣飄揚(yáng),襯的慘白布滿青筋的臉格外妖異。
黑線還在四處蔓延,花酒酒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仿佛無邊無際的黑線竟然是他的頭發(fā)。
她悚了一下,忙回頭朝外逃。
燕山雪注意到她沒跟上,在臺階處回頭。
“九殿下!”
他的眸中突然泛起焦灼。
花酒酒還沒來得及跨出門,只覺頸上一痛,窒息感襲來,身后巨力拉扯。
她腳下一空,被拖進(jìn)了廟殿。
黑線仿佛黏膩的蛛絲,在殿門結(jié)成網(wǎng),一點一點攀爬覆蓋,遮住了最后一絲天光。
整間大殿都是蠕動纏繞的發(fā)絲,只有燭火微弱的昏光在閃爍。
“阿姐好狠的心?!?p> 鬼森森的聲音嗚咽感嘆。
“既如此,我們便一起死?!?p> 冰涼的軀體將花酒酒箍在懷中,她雙手摳在脖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不可以,她要回家!
她厭極了這個鬼地方,哪怕死,也不要死在這里。
花酒酒從懷中摸出一疊符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捏碎。
殿內(nèi)霎時火光冰錐齊發(fā),幻化的刀劍滿天飛舞,扎入花受的身體。
他悶哼一聲,懷抱的更緊,在她耳邊陰惻惻笑起來,“能和阿姐死在一處,真是死而無憾?!?p> 喉嚨上的發(fā)絲愈發(fā)收緊,花酒酒頭腦模糊,呼吸不暢。
符紙幻出的火球點燃了幔帳,濃煙滾滾,皮膚很快就感覺到了灼燒。
花受從背后擁著她,將頭靠在她肩上,繾綣滿足地喚著,“阿姐?!?p> 大火蔓延,舔舐著二人衣角,花酒酒恍恍惚惚睜開眼,似乎看到何處傳來刺眼的光。
不是錯覺,交纏蠕動的黑線,被一道金弧劃破,墻倒屋塌的巨響傳來,陽光刺入,照在她眼皮上。
花酒酒用盡全力瞪大眼,看到燕山雪渾身浴血,周圍漂浮著無數(shù)用鮮血寫的符咒。
這些符咒聚攏幻化成一柄赤色長刀,朝縫隙處砍來。
地面震動的更厲害,縫隙再次擴(kuò)大,燕山雪終于看到了她。
他目露驚喜,抽下腰間長鞭,甩進(jìn)來纏到她腰上,使勁一拽,花酒酒朝前移了一段距離。
緊接著發(fā)絲勒緊她的喉嚨,花酒酒難受地皺起眉頭。
花受陰幽的聲音像地獄里回響的鬼調(diào),“阿姐,陪著我?!?p> 發(fā)絲將她往回拉,鞭子將她往外扯,兩股力量相互較力下,花酒酒想咳都咳不出來。
再這樣下去,她必死無疑。
燕山雪也察覺到了她的狀態(tài),不得不將鞭子松開,花酒酒又墜入了那個冰冷的懷抱。
“呵呵。”
花受愜意地笑著。
熊熊火焰將二人吞噬,無數(shù)發(fā)絲纏繞蠕動,再次填滿那片縫隙。
燕山雪絕望大叫,“九公主!”
“九公主?九公主!”
一聲聲叫魂似的,花酒酒仿佛從無盡的夢魘沼澤逃離人間,滿頭大汗醒過來。
這是哪里?
她喉嚨痛的像被人劃了一刀,視線在粉帳上滑過,移到別處。
這是一間普通小院。
普藍(lán)幔帳,木桌上放著一張小繡繃,看得出是主人無聊打發(fā)時間的,繡了一半,擱置在那里。
花酒酒狐疑起身,腹中饑餓難耐,腦袋里好像塞了團(tuán)漿糊,遲鈍的慌。
莫不是在做夢?她不是死了么?
還是說,她又穿了???
“你醒了?!”
門口突然傳來驚喜女聲,少女穿著樸素,端了一盆水,高興走進(jìn)來。
“燕山月?”
花酒酒挑眉,啞著嗓子叫了聲,原來還在這個鬼地方!
她揉著額頭扶床坐下來,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怎么還活著?”
燕山月愣了下,隨即面色復(fù)雜道,“其實我們本來都以為你死了?!?p> “廟殿大火后,有人發(fā)現(xiàn),你毫發(fā)無傷躺在廢墟里?!?p> 花酒酒心臟像被人抓了一下,面無表情,霎時陷入長久的沉默。
燕山月小心翼翼放下水盆,輕手輕腳走出去,順手拉上了門。
鼻頭發(fā)酸,花酒酒沒忍住落下一滴淚,又連忙抬手去擦,結(jié)果越擦越多,她干脆任由淚珠滾落。
雖然不知道花受和月酌為什么要挑起爭端,讓天下陷入混亂。
可他們對晉國不懷好意,是不爭的事實。
縱然她對這里沒多少感情,可看著天下民不聊生,還是難掩惻隱之心。
罷了,既然下定決心走這條路,又何必再多想。
她放任自己哭了一會兒,抬手一抹眼淚,起身用盆里的水洗了把臉。
換上床邊的粗布麻衣,扎好頭發(fā),看著銅鏡中眼睛紅腫的少女,沖她露出一個笑。
拉開房門,燕山雪站在外面,正準(zhǔn)備敲門。
看到她腫得核桃似的眼,唇角動了動,最終只道。
“殿下昏睡幾日,定然腹中饑餓,出來吃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