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執(zhí)念困局
第四十二章
破奴也順手撈了一把鐘艾,兩人眼神相對,隨即快速彈開。鐘艾總覺得怪怪的,破奴變成人之后,自己到底是像以前一樣當他是個鬼呢,還是把他當一個正常男人?
一想到這個問題,她腦袋都疼了起來。
但她腦袋終究還是沒來得及疼太久,因為周月說話了:“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愛男朋友還是愛狀元?”
她的聲音居然是御姐音,語氣沉靜,語速不急不緩,聽不出任何情緒,眼神在破奴和鐘艾身上流轉,嘴角甚至有一抹淡淡的微笑。
“按照現在我們聽到的故事版本,你似乎愛狀元?”鐘艾隨自己心意回復。
周月果然不是在她父母面前的樣子,她抬起頭后,身體都舒展了起來,整個人和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鐘艾一時都有些恍惚,剛剛和她父母那半個多小時的談話好似一場夢一樣。
破奴也難得被勾起了興趣,抱起手臂,直入主題的問:“你為什么要裝成那樣?為了躲避現實?還是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畢竟能裝這么久的人還是罕見。
周月又笑起來,回復:“你覺得呢?”
“反問……是你說話的藝術嗎?”鐘艾不解,心想難道這周月是太久不說話,只能按照語文的修辭方式來開口么。
周月的眼睛不算大,但因為她太瘦了,有些凸起,所以顯得很大,聽了鐘艾的問題,她忽然爆笑起來,似乎聽到了什么舉世無敵的大笑話。
鐘艾被她的反應弄懵了,皺起眉頭,心底有種隱約的恐懼感攀爬上來。
破奴抱著手臂,上前一步,又一次擋在了她面前。他能抵擋惡鬼破厄運,但是發(fā)了瘋的人,他現在的樣子不一定能擋住。
周月足足笑了5分鐘才停下,因為過度用力的笑而產生的眼淚從她臉頰流下,她伸出手胡亂抹了一下。
“我爸這個大演講家的故事講的怎么樣?”她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和鐘艾破奴對視。
鐘艾這才發(fā)現她個子還很高,雖然只穿了個破舊平底運動鞋,但她的身高也已經超過了鐘艾。
“你和你父親,關系很差?”鐘艾捕捉到她語氣里的不屑,試探性開口。
“現在我們不用維系關系,因為我根本不說話。如果說我們以前的父女關系也不能說很差,只能說,水火不容。”周月自嘲一笑。
“怎么說?方便講講嗎?”鐘艾從破奴身后探出頭來,露出好奇的眼神。
“不必了,你們不如直接和他們說你們對我這件事沒辦法,放我們走就好了,還講故事,太浪費時間了?!敝茉锣托σ宦暎龑嵲诓幌嘈胚@世界上會有人能解決自己這樁事。
“你一向是不嘗試,就直接放棄么?”破奴皺起眉頭,用起了激將法。
“不用使你的激將法,我沒你們想的那么蠢,至于我的事,經歷了十幾年,現在早已經是一團亂麻了,我也無心去做什么逆天改命的大事,我父母這么執(zhí)著于狀元,我就考給他們看,一年不夠就2年,2年不夠就十年,一直到他們死,我就一直考?!敝茉滦ζ饋恚Z氣十分堅定。
這番話讓破奴和鐘艾雙雙沉默,據他們觀察,周月的社交能力思考能力都沒受損,除了剛剛笑的太用力顯得有些嚇人之外,毫無其他問題。
她說話有力,眼神也不怯懦,甚至她說出自己的觀點時還很自信,做事完全出于自己的選擇。這樣的人,何病有之呢?
“那……你要不要算一卦?”鐘艾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回復周月,決定轉移一下話題。
“我算什么卦,我父母不是說了么,我是狀元命?!敝茉逻@一句語氣很輕,但咬字卻很用力。
“狀元命,這三個字折磨了你們一家太久了,你真的不想徹底擺脫這三個字,過你自己的人生嗎?”破奴被這句話激起了靈感,忽然明白了周家三口人的執(zhí)念。
有時候執(zhí)念就像惡鬼,甚至比惡鬼還恐怖,被它纏上之后,要么滿足它,否則極有可能一輩子困在里面。
有了執(zhí)念后放棄執(zhí)念的劇本,一般是屬于那種大起大落的主角命的。大部分的普通人,窮極一生,都逃不過執(zhí)念的折磨。
鐘艾感覺自己被狀元命三個字緊緊圍繞,這個詞像個會自動復制粘貼的彈幕,在她身旁繞啊繞。
“是啊,十幾年了,你不厭惡它嗎?”鐘艾附和破奴。
“可是這世界上的事難道只需要厭惡一下就可以消失嗎?十幾年,對我來說不是的,是三十多年,我都活在我父母期待我當狀元的日子里,每分每秒,無時無刻,甚至夢里,我都想當狀元,我跑不掉了,我跑不掉了!??!”周月的情緒忽然失控,最后一句尖叫出聲。
鐘艾捂住耳朵,皺起眉頭,而破奴則好像無事發(fā)生一般,一臉鎮(zhèn)定的繼續(xù)站在鐘艾身前。
“哈哈哈,太天真了,假設我能活60歲,我現在已經在那樣的日子里過了我一半的生命,離開一個錯誤但熟悉的環(huán)境,沒那么簡單的,不過我不怪你們的天真,你們還是太年輕了,3歲一個代溝,你們兩個和我之間,有好幾個代溝了?!敝茉潞鋈挥中ζ饋?,恢復了正常語氣說道,她似乎忽然意識到眼前人的年齡是有局限性的。
鐘艾不著痕跡看了看破奴,破奴似乎有感應一般,忽然回了頭:“這句話只適合你?!?p> “切,你現在也是小年輕了,別囂張。”鐘艾湊近,低聲回懟。
“不要用年齡故作高深,把懦弱藏在時間背后,不會讓你們有多么深沉,只會更快的暴露你們一退再退的做派?!逼婆@話說的犀利,但也很明白,他知道周月一定聽得懂,因而沒有做任何掩飾。
“把我們都推走,你當然可以繼續(xù)回到你的熟悉感里去,但一直痛苦,什么時候是個頭呢?你和你的父母各有局限性,小時候,他們或許是有錯的,但是你現在已經30多歲了,可以為自己做選擇,那為何還要沉浸在這個狀元命的幻覺之中呢?”鐘艾也緊隨其后,誠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