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尸還魂
第7章
腐草混合著血腥的氣息在密閉空間彌漫,兩個少女鬼魂的校服殘片下露出焦黑皮膚,如同被焚毀的紙偶人。她們脖頸處纏繞的麻繩滲出尸水,看向陳奇的眼睛滿是怨恨。
鐘艾轉(zhuǎn)動手中通靈鼓時,鼓槌刮過鼓面的裂痕,發(fā)出了類似骨骼摩擦的咯吱聲。
鐘艾深深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們輕聲道:“還剩10分鐘?!?p> 那兩個木然的鬼魂看過來,似乎接受到了什么信息,忽然雀躍起來。
鐘艾知道她們在害怕破奴,畢竟破奴不管是輩分還是能力都屬于她們的祖宗級別。
但得到鐘艾這個通靈人的準許,她們立刻便膽大起來。
陳母看到鐘艾盯著一處念叨著什么,鐘艾的指尖拂過鼓面符咒,地上的朱砂突然無火自燃。陳母癱坐在墻角,驚恐看著。
忽然窗外烏云如潑墨暈染,室內(nèi)的四十九盞長明燈卻驟然明亮。破奴的玄色廣袖無風自動,袖口金線繡的花紋泛起幽藍磷光。當鐘艾舉起薩滿鼓的剎那,博古架最近的一個銅鏡突然映出四張臉——除了她和陳奇,還有兩個穿校服的女孩正趴在陳奇肩頭。
咚。
咚。
陳母見鐘艾的長發(fā)被風吹起,在空中飛舞,如惡鬼,如神女。
耳邊,風敲得鼓聲急迫,在這急切的鼓聲中,陳奇頭上的紅布忽然騰空而起,就像一個新娘被掀起了蓋頭一般,隨后又落回他頭上,而他本人則早就抖得像篩糠一樣了。
陳母見此情景,跌坐在地。
“你和你哥哥總說你們是獵人,你覺得,你現(xiàn)在是獵物還是獵人?”輕柔稚嫩的女聲從四面八方涌來。陳奇頭上的紅布再次被陰風掀起,露出他因縱欲過度浮腫的眼袋。
鐘艾看見兩個鬼魂正用焦黑的手指戳弄他的眼球,每戳一次,陳奇太陽穴就暴起一根青筋。
陳母死死盯著鐘艾的嘴巴,試圖認定這句話是鐘艾發(fā)出的聲音,但鐘艾的紅唇緊閉,微笑看著陳奇。
毫無張嘴跡象。
陳奇全身抖得像篩糠,閉著眼睛不敢張開。
“你以為你閉上眼睛,就能逃避一切嗎?”另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他正前方響起。
蠟燭的火不知何時舔上了紅布一角,火舌竄動,以一種離奇的速度迅速燒到了陳奇眼睛的位置。
他感受到火的熱度,猛地伸手把紅布扯掉,同一時間,鐘艾看到那兩雙帶血的運動鞋并排站在了他面前。
陳奇發(fā)出了殺豬般的慘叫。他連滾帶爬撞翻了地上擺著的東西,三牲祭品滾落滿地。碗中的米沾在他名牌西裝上,瞬間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兩個鬼魂笑得花枝亂顫,腐爛的校服里掉出幾塊碳化的碎骨。
見狀,破奴在一旁搖搖頭,伸手一揮,風停了下來。
“時間到了?!逼婆y得不冷漠。
鐘艾也道:“一路走好。”
話音剛落,窗外陽光恢復(fù),四十九根蠟燭瞬間熄滅。
鐘艾甚至沒看清她們是怎么走的,只記得那一瞬間,風停了。
如水滴沉入水底。
沉靜無痕。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不再看已經(jīng)嚇傻的陳奇,朝著陳母走來。
陳母也嚇得不輕,但看屋子里恢復(fù)了平靜,還是強裝鎮(zhèn)定從墻角站了起來,畢恭畢敬的等待鐘艾的指示。
鐘艾見狀只囑咐了一句:“您別忘了自己的承諾,否則后果自負哦。”
“好好好?!标惸敢贿吪ψ屪约簞e再抖,一邊點頭哈腰應(yīng)下。
鐘艾聞言扯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屏風后,拿出個POS機,機身上貼著“驅(qū)邪九折“的便簽,她遞到了陳母面前,笑嘻嘻道:“888萬,刷吧,今天的活動是送平安符哈。”
陳母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看看POS機看看鐘艾,看看鐘艾又看看POS機。
幾個回合之后,她趕忙跑到沙發(fā)上從包里掏出卡哆嗦著刷爆了三張黑卡,接過平安符的瞬間,符紙突然自燃成灰——那是鐘艾用美甲店的火漆印章偽造的次品。
隨后瀟灑轉(zhuǎn)身,朝會客廳外走。
陳母見狀,趕忙扶起一旁的陳奇,兩人逃命一樣離開了鐘宅。
破奴則早已不見身影,鐘艾隱約知道破奴和地府好像也有些業(yè)務(wù),但具體是什么,她不感興趣,因而也從沒問過。
她只記得這幾個小時怒賺888萬!是這個月最大的一筆進賬。
吳阿姨見鐘艾蹦蹦跳跳到餐廳吃飯,趕忙招呼剩下的人收拾會客廳,打包好蠟燭,收拾好飯菜。
她從地上撿起完好無損的紅布,疊好,放歸原位。
翌日。
鐘艾難得給了破奴好臉色,一人一鬼站在東花園賞景色,碧藍天,樹木蒼翠,鮮花綻放。
“昨晚你有事?”鐘艾賞著景,隨口問道。
鐘艾只有拿到巨款或者噩夢稍短的時候才有心情和破奴閑聊,恰好昨天兩個都達標。
“地府有事?!逼婆撌侄?。
“為那兩個小孩嗎?”鐘艾說著,眼睛卻被一株橙黃色的海棠吸引走了。
“她們已經(jīng)開始排隊投胎了,用不著我單獨去一趟?!?p> “哦,那不方便說算了?!?p> “沒什么不方便,最近地府出了點亂子,我去幫忙整理賬本?!?p> “哦?那地方還能出亂子?”鐘艾抬起粘在海棠上的眼睛,十分好奇。
“有個精怪借尸還魂到了雁鎮(zhèn),怎么都找不到,閻王查了半個月,誰知查到了十幾個,有妖有怪有鬼。”破奴不疾不徐的說著,好似這是個小事。
“借尸還魂到了雁鎮(zhèn)?。?!”鐘艾忽然激動。
“對。”破奴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沒想到鐘艾會這么激動。
“那雁鎮(zhèn)不會也亂起來吧?”鐘艾試圖得到安慰。
誰知破奴轉(zhuǎn)過頭,盯著鐘艾淡淡道:“說不準,還在查?!?p> “啊啊啊快收拾行李,我要離開雁鎮(zhèn)!”
“我在鐘宅,不必害怕。”破奴自然也知道她害怕,拿出了個最溫柔的語氣寬慰道。
丹鳳眼也努力作出溫情的樣子。
鐘艾被這話尬到,一時無語,馬上嫌棄起來:“大哥,你在拍偶像???”
破奴認真回道:“我不能拍,我是魂體,沒法入鏡?!?p> “……”鐘艾瞬間失去所有繼續(xù)聊下去的欲望,轉(zhuǎn)身默默走了。
破奴站在原地,看著鐘艾無奈的背影消失,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他腦子里閃過一千多年以來的各種回憶和經(jīng)驗,他印象中的女人不是最喜歡這種有安全感的話嗎?
怎么到了鐘艾這里,反而倒是顯得他說了什么奇怪的話。
算了,還是賞風景吧,他想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決定擺爛。
雁鎮(zhèn)這地方,夏天過去之后天氣就會差起來,秋天風大,冬天雪多,有的年份還會有暴風雪。
另一邊,鐘艾坐在自己的書房曬太陽,昨晚沒被噩夢折磨,因而不需要補覺。
正發(fā)呆,忽然有人敲門。
“請進,什么事?”
“小姐,彭小姐來了,在客廳,說她哥哥從英國回來,給您帶了禮物?!眳前⒁痰穆曇魪臅客鈧鱽?。
“真的嗎?我來了!”鐘艾猛地站起來,笑嘻嘻的朝著客廳院子跑去。
鐘艾走到客廳的時候,恰見彭閃閃正抱著手臂,此女一身香奶奶家的黑色套裙,高跟鞋,小黑包,手邊放著個禮物盒。
此刻她正面色不佳的說著什么,她這樣子鐘艾最了解,一生氣,說話的時候手就會跟著嘴里的話無意識揮舞。
彭閃閃長著張幼態(tài)臉,即便比鐘艾大5歲,還是看起來和十八歲高中生一樣,如果不刻意打扮成熟,根本沒人能確認她的年齡。
但她性格和長相完全不同,做事雷厲風行,性格也像個炮仗,一點就著。
鐘艾好奇她在說什么,加快了腳步,再走近一瞧,才看到客廳里還坐著個著一身休閑服的人——
是鐘艾的大學學弟,昭質(zhì)集團的二公子,楚塬,今年才十九歲。
楚塬倒是長得看不出年齡,桃花眼瓜子臉,眉頭此刻緊皺著,嘴巴也回著什么,因為怒氣,眉眼染上了一點攻擊性,像個努力克制自己的狼狗。
看到楚塬,鐘艾就免不了頭疼,因為這位二公子能休學來雁鎮(zhèn),鐘艾要占百分百的責任。
可楚塬看到鐘艾,倒像是狗看見了骨頭,開心得很,他特意把自己的外套揉出褶皺,鎖骨處若隱若現(xiàn)的玫瑰紋身,是上周照著鐘艾朋友圈照片臨摹的。
“學姐!“少年桃花眼里盛著整條銀河,“我雇米其林主廚復(fù)刻了北宋梅花湯餅,面坯要用...“話音未落,彭閃閃的高跟鞋已碾過他限量版球鞋:“BJ癱少爺又來演忠犬?你家那些破銅爛鐵還沒賠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