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學要再婚的事,還是傳到了林海良的耳朵里。
當天晚上溫染就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還沒等她開口,林海良就已經劈頭蓋臉罵了起來,“這畜生竟然還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也是夠不要臉的。我現(xiàn)在真是腸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他溫之學是這么個東西,說什么也不會把你媽嫁給他。”
這話溫染這些年已經聽林海良講過無數(shù)遍了。
自從母親去世后,他就一直把所有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
如果當初他能阻止這段孽緣,或許就不會造成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了。
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太遲了。
“小染啊,你千萬不要步你媽媽的后塵,以后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看看那些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終身。如果實在找不到好的,干脆就別嫁了,舅舅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你要多少舅舅都給?!?p> 電話那邊的林海良說的語重心長。
這番話倒是讓溫染很感動,她笑了笑,開玩笑道:“老舅,你自己不結婚,別總想著我也嫁不出去好不好。”
林海良也跟著笑了幾聲,“是是是,咱們家小染長得這么漂亮,肯定是要挑最好的?!?p>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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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醫(yī)院總是透著一股死寂,空曠的走廊里,除了幾個值班護士之外,只有陪同病人的家屬,一片安靜。
梁執(zhí)剛結束一臺手術,回到辦公室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就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p> 開門進來的是今天值夜班的小護士,低垂著頭,臉頰紅撲撲的,似乎有些緊張。
“梁醫(yī)生,剛才有人在前臺給您留了一封信。”
梁執(zhí)接過小護士遞過來的信紙,拆開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有看到他長什么樣么?”
小護士搖搖頭:“不知道,他戴著帽子和口罩,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p>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p> 小護士離開后沒多久,梁執(zhí)坐回椅子上,重新展開那封信。
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一個心理扭曲之人的自言自語。
“我好痛苦?!?p> “你們醫(yī)生不都是天使嗎?為什么救不了她,為什么救不了她?!”
“憑什么你們一家人可以其樂融融,而我要承受一切痛苦?!?p> “哈哈哈哈,想知道你父親死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
“他流了好多血,全身是血......”
看著上面的內容,梁執(zhí)握著信紙的手開始忍不住顫抖。
記憶似乎也被拉回那個炎日的下午。
那天他代表市里參加了一場數(shù)學競賽,不出意料又是金獎。
學校頒發(fā)了證書和獎金。雖然這樣的獎項他從小領到大,但內心還是止不住的喜悅。
所以當天他沒再坐公交回家,而是選擇了打車。
他幻想著父親能夠像平常一樣對他進行夸贊和鼓勵,可意外永遠比人的預期更加突然。
當他推開家門見到的不是父親慈祥的笑臉,而是母親的一臉愁容。
“小執(zhí),你爸爸出事了。”
梁執(zhí)腦袋嗡的一下炸開了,手腳僵硬的站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回神。
醫(yī)院發(fā)生了醫(yī)鬧,父親被人砍了十幾刀,刀刀致命。
父親死在了手術臺,死之前沒有留下一句話。
殺人犯被警察當場抓獲,卻因為患有精神類疾病,最后無罪釋放。
而母親則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在父親出事后的第二年便瘋癲,最終跳樓身亡。
這一直是他的心魔。
梁執(zhí)握著信紙的手越攥越緊,指甲深陷肉中,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這時,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梁執(zhí)深吸了一口氣,將信紙塞進抽屜,平復了一下呼吸,才拿起手機劃開屏幕。
「你下班了嗎?我的外套上次好像落你那里了,我剛好在你醫(yī)院附近,方便的話我現(xiàn)在過來拿。」
這條短信沒有署名,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發(fā)來的。
梁執(zhí)也不想去深猜溫染是從哪里知道的他的手機號碼,她的朋友多,想查一個人實在是太簡單了。
他在屏幕上打字:嗯,正準備下班。
對方很快回復。
「好,我在門口等你。你的微信是你的手機號嗎?短信不好聯(lián)系。」
還沒等梁執(zhí)敲字,手機屏幕上方就彈出來一則好友添加提示。
梁執(zhí)愣了兩三秒,隨即點了同意。
溫染的頭像是她本人,發(fā)型還是極具觀感性的大波浪,穿著一件鵝黃色沙灘裙,身后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遠方燈光璀璨,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梁執(zhí)盯著照片上的人看了一會兒,然后起身關了燈,離開辦公室。
走到醫(yī)院門口,溫染來的比想象中快,一個人站在路口,身上只簡單披了件風衣,穿著高跟鞋,在寒風里瑟縮。
高中時的溫染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這么多年,更是變本加厲。
梁執(zhí)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皺了皺眉。
溫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大晚上過來找梁執(zhí),一個小時前她正和喬言宇他們在酒吧玩牌。
同行的人當中好幾對情侶,膩歪的厲害。
溫染近段時間心情本來就不好,偏偏喬言宇又不懂察言觀色,盡說些她不愛聽的話,所以溫染沒坐一會兒就借口透氣出來了。
望著路邊的霓虹燈閃爍,溫染忽然想起來梁執(zhí)工作的醫(yī)院似乎就在這附近,于是腦子一熱發(fā)了那條短信。
電話號碼是很早之前喬言宇給的,溫染一直存著,但沒有撥過。
溫染沒期待梁執(zhí)會馬上回消息,也不確定他這個時間點在沒在醫(yī)院。
她站在路邊等著,也不知道自己這種做法是不是有點傻,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見到從醫(yī)院門口走出來的男人,溫染將內心這幾天的躁動壓了下去,露出一抹淺淡的笑,迎向梁執(zhí)的目光,“你們醫(yī)院經常加班嗎?怎么這么晚了還沒下班?”
“手術多,難免會晚點回去?!绷簣?zhí)走過來,在溫染的對面停下,看著她身上單薄的風衣,隨后脫掉外套披在她肩膀上。
他的動作很輕,溫暖的觸感傳遞至皮膚,讓溫染感覺有些不真實。
這還是重逢后梁執(zhí)第一次對她展露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