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逢故人
溫岫一步步緩慢挪動著步子,氣血倒涌讓她十分難受,彷佛下一秒便要昏厥倒地。
墨白也不由得捏一把汗,簡單卜了一卦,見是大吉才放下心來。
離如意當(dāng)鋪僅十步之隔,溫岫還是沒挺過去倒在門口,幸好在雙眼閉上的那一刻,當(dāng)鋪小二跑了出來。
再次睜開眼,溫岫只能看到模糊一片,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但她看不清。
“沒點燈嗎?”
“你醒了?現(xiàn)在才未時三刻,點燈尚早。”
這聲音......
“殿下?”
“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背耒窨嘈Φ馈?p> “真的是殿下,我還以為你......”
再見故人,溫岫激動萬分,起身想要跪拜,卻險些撲了個空,若不是被楚玉珩及時扶住,她怕是摔下床榻。
楚玉珩疑問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我的眼睛怎么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還是墨白解答:“是被靈力反噬灼傷的,我也沒想到竟會這么嚴(yán)重,或許過一陣兒等調(diào)息好就沒事了?!?p> “是我出宮時不小心被火傷到了,只是看不清而已?!睖蒯吨荒茈S便捏造了個由頭。
楚玉珩信了,滿眼都是心疼,寬慰道:“我待會兒再讓醫(yī)士給你好好看看?!?p> “說到出宮,我聽說你被天祈關(guān)進了冷宮,本想救你出來,沒成想你竟會出現(xiàn)此地,如今宮中戒嚴(yán),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盡管溫岫現(xiàn)在看清不眼前人的神色,卻依稀能感受到這個身份尊貴之人語氣中的落寞。
被親生父親廢除太子之位禁足兩年,又被親弟弟賜鴆酒,即使逃出生天,其中苦楚非常人能忍受。
溫岫愣了一會兒才回道:“回殿下,我做女官時救過一個叫紫荊的小宮女,她為了報恩將我換了出來,一把火燒了冷宮?!?p> 這話真假摻半,她確實救過一個叫紫荊的秀坊宮女,紫荊也是為了護她擋刀而死。
只是當(dāng)年知道真相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成了刀下亡魂。
“既然如此,你就在此地養(yǎng)傷,待戒嚴(yán)過了之后我再讓人送你出京?!?p> 溫岫捏緊拳頭,急切問道:“殿下可知為何他執(zhí)意要殺溫氏一族?明明都沒有威脅了,我父親一直下落不明,兄長他們之前一直在極北之地,阿垚又癡傻,完全沒必要......”
一想到自己即將孑然一身,溫岫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淚水一行行接連不斷。
“阿岫,你先冷靜,是有人質(zhì)疑天祈的皇位來路不正,打著我的旗號想要謀反,小溫大人也在其列。至于阿垚,他該是被天祈藏著,至于被藏在了哪兒,無從得知?!?p> 楚玉珩扶著溫岫一字一句道,時刻注意著她的情緒,生怕她再次暈過去。
雖然沒暈過去,但并沒好到哪里去。
“兄長他......不會的,兄長是家中最循規(guī)蹈矩之人,再說,他被流放之前只是小小一個大理寺少卿,怎會無端牽扯謀反?”
“不會的、不會的......”
溫岫一遍遍念叨著,似乎只要自己堅信,這一切都沒發(fā)生。
“阿岫,別太擔(dān)心,我也相信小溫大人,只是現(xiàn)在一切都來不及了?!?p> 溫岫喉中哽咽,半晌說不出話來,只余淚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滑,是啊,來不及了,他們都不在了。
“他們的尸骨我派人從亂葬崗?fù)诹顺鰜?,已妥?dāng)安葬,至于阿垚,我沒尋到?!背耒裾Z氣中盡是無奈,不由得嘆息一番。
“殿下,他們說你被賜了鴆酒,這可是真?”
溫岫還想再確認(rèn)一下楚天祈是否真的連手足之情都可以不顧。
沉默半晌,眼前人點點頭,溫岫泄了氣。
“據(jù)線報傳,天祈確有下旨賜廢太子鴆酒,不過我早已安排好了替身留在府中,他賜死的不過是一個易容之人。”楚玉珩淡淡道,苦澀在齒間彌漫開來。
又是相對無言,溫岫用力抹了一把淚,收拾好情緒才開口:“殿下,你日后有何打算?”
“一國奉一主,既然這里已經(jīng)有了天祈,也容不下我,待事情都了了,我便做個逍遙世外的閑散公子?!?p> 楚玉珩頓了頓,又淺笑道:“阿岫,我知道你喜歡山川湖海,想回到江南長洲老家,不若屆時我們一起去江南,過山中采茶、河中采蓮的......”
沒等他說完,溫岫十分決絕地?fù)u頭否定:“多謝殿下好意,我不能走,我會入宮。”
“你剛從那虎狼之地逃出,又回去遭罪?”楚玉珩不可置信,又氣憤又心疼。
溫岫付之一笑,將這些年來發(fā)生的事娓娓道來:
“三年前,我母親在宮里病逝,本來是要運往宮外亂葬崗的,楚天祈托人將母親的尸身安葬;兩年前,楚天祈告訴我說阿垚找到了,但癡癥愈重,只能靠藥吊著意識;幾個月前,楚天祈告訴我,等他登基后就大赦,放我一家自由......”
溫岫說不下去了,默默抬手拭淚。
“我會易容,然后以一個新身份入宮,找回阿垚。”
“宮中多險惡......”楚玉珩還想勸解。
“殿下,阿垚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p> 這聲音發(fā)著顫,楚玉珩很是心疼,思量一番后還是選擇妥協(xié):“好,那就讓我最后幫你一次吧,易容的醫(yī)士和適合你的假身份我都會安排好?!?p> “多謝殿下?!?p> 溫岫摸索著下床,雙手置于頭頂上方,行了個跪拜大禮。
“你的眼睛......真的沒事嗎?”楚玉珩再次確認(rèn),抬起一只手在溫岫眼前晃了晃,緊接著用另一只手撕下自己左臉上的一塊面皮,露出一處駭人的疤痕。
溫岫搖搖頭:“勉強能辨輪廓?!?p> 若她能看清眼前人,便能看到此刻的楚玉珩與從前她記憶中那個天皇貴胄大相徑庭,不僅左頰下方多了一塊可怖的傷疤,左手小指處也變得空蕩蕩。
楚玉珩微微張口,還想要說些什么,話到嘴邊恰逢醫(yī)士進門。
經(jīng)一番診治,醫(yī)士說溫岫的眼睛好好敷藥,不出半月便能恢復(fù)如常。
“你好好歇息,我晚些再來看你?!背耒駵芈暤?,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待房內(nèi)只剩下溫岫一人,墨白冷不丁來了句:“我瞧他對你用情至深,跟著他有何不好?還免得再遭難。”
溫岫沒答,而是重新發(fā)問:“你能看見嗎?可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我在你身體里,感你所感、見你所見,自然是同你一樣咯?!?p> 墨白一想到這兒就感到十分憋屈,他堂堂一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九尾狐仙現(xiàn)如今竟然只能屈尊降貴藏在一個小丫頭片子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