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上新流傳了一段視頻。
視頻像是用手機(jī)在拍攝。短短兩分鐘的內(nèi)容,畫面算不上清晰,又時不時抖動、縮小、放大,窄窄矮矮的一段,連現(xiàn)場都沒有拍攝完全。
然而那抹一拳干爆嗜血蛛的瑰麗身影,還是隨著一條條彈幕給頂上了熱搜。
【三秒鐘,我要知道這個男人的全部信息!】
【臥槽!是新誕生的A級支援者嗎?】
【昨天河川市才傳來新的異動消息,今天就派人來了,這批異能局能帶能帶?!?p> 【不是,只有我好奇他背上扛著的那個人是誰嗎?】
【加1?!?p> 【異能局里的列名單里沒有這位美人哎,難道是S級前輩?】
【異能局:各位,他不是我們的人。】
一語驚起千層浪,亦就是從這條彈幕起,原本還算零星的評論區(qū)干脆利落地被“小說照進(jìn)現(xiàn)實”“美人定是馬甲”“真正的救世主已經(jīng)誕生”三條彈幕給刷了個遍。
然而這些倒不是厭邱知道的東西了。他正跟男人面對面地坐在一個地下商場的沙發(fā)上,嘗試開口。
“***?!?p> 什么情況……
厭邱的心情要爆炸了。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里,他已經(jīng)試了不下五種的溫柔表情、傷感表情等一系列讓他覺得能適用溫柔大方的形容詞的語氣,可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看著面前的男人從“我要死了”慢慢變成“真是奇怪他為什么不說話”,到最后非常自覺用手勢打招呼,帶他來這里,滿臉理解地等他說話,他自己離男人的第一形態(tài)也不遠(yuǎn)了。
厭邱麻了一樣的冷臉,“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厭邱:……
所以溫柔大方,關(guān)懷體貼就是酷哥冷臉?
“哎?”男人顯然沒料到他突然就開口說話了。
他把手指插到頭發(fā)里,當(dāng)成梳子一樣地梳了梳自己略長的頭發(fā),這才說:“大人你是新來支援的人,可能不知道,離這里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個震地蝎,所以會偶爾地裂。你不是力量暫時需要恢復(fù)嗎?所以我就把你帶來這里了。這里比較安全?!?p> “哦。這個樣子?!?p> 厭邱大概找到陳驚瀾的感覺了。他把眉眼放松,不刻意追求任何一種情感,在外的表現(xiàn)幾近就成了一副淡漠的樣子。
他開口:“你是附近的住戶?”
——果然能說出來話了。
男人說:“不是。附近的住戶都跑到白河救助站去了,估計要等到震地蝎被解決才會回來吧。我是流星救助站的,就是震地蝎那塊地方的人,這次出來是因為我們隊伍里有一個人失蹤了,所以來找找?!?p> “你們并非一人吧?”
“啊,對。我們都是五個人一起的,不過這次有點意外,我是個植物學(xué)家嗎——雖然是個半吊子——但是也有很強大的職業(yè)素養(yǎng)。
“我在走路的過程里看到一個很神奇的孢子,所以就一路沿著它生長痕跡跑了。不過去的時候順利,回來的時候就卡在這里了?!?p> “嗯。我知曉了。”
厭邱打算開口讓男人把植物拿出來給他看看,開口卻發(fā)現(xiàn)說不出話,干脆說:“你的名字?!?p> “我叫庾唐書,嗯,那個……你叫什么呢?我是一開始沒有在異能局里看到你,才害怕你是能變成人的大蟲族的。你不要見怪哈哈哈。”
“嗯。”厭邱身桿重新坐直,以平和的口吻向男人說:“我是陳驚瀾。廉纖春雨驚浩渺,空明微瀾方信之的驚瀾?!?p>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肌肉記憶地說了出來。
【陳驚瀾扮演度提升1%。】
他把眼睛閉上,再睜開時,視線已經(jīng)成了幾乎截然不同的兩種。厭邱的腦海微微發(fā)脹,為了屏蔽掉其中的一方視線,他干脆繼續(xù)睡去了。
陳驚瀾沉吟一樣地說:“方才嚇到了你,多有見諒。不過……我初來乍到,還是要請教下你為好。異能局是什么組織呢?”
他這話帶著幾分試探。雖然小飛已經(jīng)說了這個世上不會存在第二個入職生,但不排除會有別的類似他這樣的存在。他也該熟悉一下這地方現(xiàn)在的情況來編謊話。
十個怪就能抽一次轉(zhuǎn)盤,他有預(yù)感,以后的人物卡一定是一大把的存在。
庾唐書把撓頭的手放了下去,“嗯……異能局官方的異能者,聯(lián)合民間的異能者組成的。你不知道這個……嗎?”
——看來是可以隨便編了。
陳驚瀾做出眉頭輕皺的表情,“我是里世界的人,確實不知道這些。實際上,我受命來到這里的時候,異能局還沒有成立呢?!?p> “那真是厲害啊。”庾唐書點點頭。
里世界什么的……
“您是不是要跟我們世界的異能局交接?。克麄兛赡芤呀?jīng)來了吧。雖然未經(jīng)您的允許,但是我確實把有關(guān)您的視頻給發(fā)布出去了?!扁滋茣樅敢狻?p> 陳驚瀾將嘴一張,一句“沒事,不過我不是特別想見?!笨ㄔ谏ぷ友?,成了句:“無心幫了忙罷了。作為交換,我送你回去如何?”
“這,這樣嗎!”
“嗯。你不管是走了多久,同伴都該擔(dān)憂了?!?p> “謝謝!您真溫柔?!?p> ——原來溫柔是這種溫柔。
厭邱略有所思。怪不得說不出看庾唐書的植物的事情,以他這種有些拘束的性格,除非他主動把植物拿出來,不然再溫柔的語氣他都會很勉強。
這個制霸蟲族系統(tǒng),有點東西。
陳驚瀾款款站起身,將厭邱像抱嬰兒一樣地抱著,向庾唐書說:“此地我不熟悉,還要勞煩你帶路?!?p> “沒事沒事。應(yīng)該的?!?p> 庾唐書“嗖”地站起身,向陳驚瀾腆著臉笑笑,隨后走到他身前一點的位置,用恭敬的態(tài)度領(lǐng)路走著。
“嗜血蛛跟震地蝎都是河川市的,不過一個在山陽區(qū),就是這里,一個在湖州區(qū)。兩個區(qū)離得不是很遠(yuǎn),但是走路的話我一定會拖后腿。您會騎單車嗎?”
“會的?!?p>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騎單車上路吧,現(xiàn)在的手機(jī)不太能用了,所以共享單車都可以直接騎走?!?p> “嗯。”陳驚瀾默默頷首。
走出廣場,庾唐書像是尋寶鼠一樣地在路邊的廢墟里翻找,隨后從一塊坍塌的不大的石頭底下拉出來兩輛單車。
單車渾身湛藍(lán),車身采用白蠟、碳纖維以及皮革制作,大小要比厭邱之前的世界大上幾分,車把靠前,采用鳥嘴把把手。
它的車輪整體呈白色,只有一條黑色的腰線,沒有輻條,內(nèi)置LED燈,布有專門防滑的條紋,模樣參考了電動自行車,只是后座貼近輪胎,又能夠像紙箱一樣,從中央向四面拉開成一個方形空間。
設(shè)計參考了折疊自行車,可前后折疊,中間設(shè)有貨物筐,通過折疊后輪將其釋放。鐵制的車籃子扎實有力,可正向、反向拉高。
陳驚瀾從庾唐書手里頭取出一輛坐上去,把打包的衣服扔到籃子里,看著還在裝睡的厭邱思考了兩秒,隨后把后座拉開,衣服扔里面,把厭邱的屁股塞到車籃子里,再用腰帶把他腰身一綁,打上死結(jié)拴到了車把上。
反正都是自己,不介意這點細(xì)節(jié)。
這波操作把庾唐書看得傻眼。他張了張嘴,干巴巴地說:“容我冒昧地問一句,他是誰???”
“他叫厭邱。是我的同伴的孩子。”
“?。磕耐榈暮⒆幽敲创罅?,您貴庚?。俊?p> “唔。不太記得了呢……”
陳驚瀾率先往前騎了過去。這輛車子比他想的要絲滑很多,縱使被埋了也沒有一點遲緩的意思。
柔軟的風(fēng)拂在他的臉上,一時間有點沖散了附近的廢墟帶來的壓力。
庾唐書蹬車在他的身邊跟著,說:“其實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拜托您將震地蝎殺死掉呢?”
“不好?!眱蓚€字卡在嘴邊,陳驚瀾笑說:“自然可以?!?p>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您答應(yīng)得還真是爽快??!”
“啊,畢竟——”后面的“只能這么說”直接被吞掉,陳驚瀾試了試“你的請求,不好拒絕”“想要借此躲掉異能局”兩種都沒能說出口的措辭,最終說:“此乃我輩責(zé)任。”
——一個魔道蠱蟲師說出這種正道的話真的合理嗎?
【陳驚瀾扮演度提升1%?!?p> 陳驚瀾無聲地想要翻白眼,但奈何他的動作,像是死機(jī)一樣地卡在了把眼睛上翻的動作上。
【人物卡進(jìn)入扮演后,在原住民面前小飛會進(jìn)行糾正人物卡動作,謹(jǐn)防脫離人設(shè)?!?p> 嗯嗯嗯。
厭邱敷衍地?fù)u頭晃腦,借助自己的身體把白眼翻完了。
一路騎行,大概是不間斷地騎了二十多分鐘,就從山陽區(qū)到了湖州區(qū)。
陳驚瀾將目光放到路邊那塊豎起來的藍(lán)色牌子上的“湖州區(qū)”三個字上,隨后像下老式自行車一樣地從單車上跳下來,向庾唐書說:“這只震地蝎在這里盤了多久,先前可有人來降過它?”
“大概有兩個月了吧。它經(jīng)常埋在地底下,又體型很大。之前有異能者來滅它,但是沒有打過,后來見它一直在這里呆著不動,就只是把周圍的人都給弄到庇護(hù)所了?!?p> “哦。我知道了。你的那個流星救助站在哪里?”
“在翻過湖州區(qū)的隔壁,要是騎行的話大概還有半小時吧。不過我不著急,您在這里自由發(fā)揮就好了,我的同伴應(yīng)該都在這附近徘徊,或者回去了。您不用擔(dān)憂?!?p> “……”
我一點也不想擔(dān)憂。
陳驚瀾系好腰帶,將厭邱扔給鵝行鴨步的庾唐書,示意他走遠(yuǎn),隨后向區(qū)內(nèi)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倒是不算得怕了,先前那只大蜘蛛在他手底下又死得那么直接,連慌張感都很難讓他產(chǎn)生,所以歸結(jié)到底來說,比起那些言語上的不爽快跟抗拒,他實際除了對巨大蟲子的不適應(yīng)外,是又期待又緊張的心理。
思罷,他忽地記起攜帶物里的一件東西。嘴中輕喚“豐鳴扇”旋即只見一把漆黑的扇子,從他的心口處飛出。
這扇子渾身都是用玄鐵制成的,漆黑的扇骨上用金色、銀色跟藍(lán)色交織著豎排成一個個甲骨文一樣的文字,扇尖呈尖刀狀,內(nèi)含一根毒銀針。扇葉皆是呈分開狀,借用巧勁向下甩時會將扇骨單獨伸出一截。扇尾吊了一條紅色的麥穗。
陳驚瀾將它在手心里掂了掂,感覺它的重量好像跟厭邱差不了多少。
扇往腰間一插,陳驚瀾開了辨明眼,目光掃過變成2D環(huán)境的四周,一面掃,一面沿著道路向著中央走去。
陡然,他的腳步一頓。
只見遠(yuǎn)處一個極大的黑線團(tuán),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這里沖來。
“轟隆隆——”
地面在它的沖擊下,像玻璃一樣碎裂、塌陷,露出一大條彎彎曲曲的裂紋,隨后在終點處破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洞穴,從里跳出一只通體黃褐色的蝎子來。
這蝎子比嗜血蛛要大上幾分。須肢、步足、后腹部呈黃咖色,毒刺后彎、呈鮮黃色,上生許多細(xì)小的毛刺。自頭胸部往下自前腹部結(jié)束,呈油亮的黑色,棕色的甲片包裹在它的兩側(cè),往下又呈白色。
“轟!”
震地蝎極重的彈跳到了地面上。大地被砸得顫動,數(shù)道長有百米的裂痕從洞穴的四面向外裂開,好像只要再有一絲動靜,它就能像浸了水的紙張一樣破碎。
陳驚瀾在心底提上一口氣。他向后退了一步,緊接著輕盈的高高躍起,在半空中將豐鳴扇打開,將它向著震地蝎重重甩了過去。
“噗呲。”
幾乎微不可查的東西被破開的聲音響起。豐鳴扇堅硬的扇尖呈弧形地在震地蝎的后腹部劃出一道血色的痕跡,幾乎將它整個后腹分成兩半,隨后又如回旋鏢一樣地回旋到了陳驚瀾的手里。
他像是踩在了半空中,矯健的身段翻轉(zhuǎn)一周,進(jìn)而下墜,直直地踩到了它的頭上。
堅硬的甲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破碎聲,震地蝎的身體一僵,隨后整只蝎子連帶著才抬起的鰲肢,“啪”地垂落到了地上。
巨大的煙塵四起,幾乎要遮擋住所有的視線。陳驚瀾站在震地蝎碩大的身體邊,以手指輕輕劃過它堅硬的殼,眼里的紫光漸漸熄滅。
才不過一分鐘吧……
他摸了一下自己連節(jié)奏都沒變的心跳,嘴唇微微干澀。
“咚。”
“咚——”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原本綿長規(guī)律的心跳聲,變得越來越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