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不甘心
沈萬錦氣沖沖將沈蘭昭拉至廳堂，本想好好詢問一番，但見女兒眉間蘊(yùn)著疲態(tài)，衣衫也不見往日光彩，火氣到底壓下了。
“你看看你現(xiàn)下像什么樣子，先回院子換身衣衫再過來?！?p> “是，父親?！笨粗矍暗纳蛉f錦，沈蘭昭心中五味雜陳。
沈萬錦是個合格的家主，卻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上輩子，沈家的兒女中，就沒有一個過得安穩(wěn)幸福的。
她嫁給李庸，李庸與她恩愛多年不曾納妾，表面上，她是兄弟姐妹里過得最幸福的一個，但背地里她吃了婆母多少刻薄，聽了多少她不下蛋的話，給李家的人貼了多少錢，誰也不知道。
而沈仙蕙，當(dāng)年她的不好過是明面上的，成婚當(dāng)夜夫君逛秦樓楚館一時讓沈仙蕙成了整個上京的笑話，接著便是第二日繼婆母的為難，硬是給塞了兩個妾，又給沈仙蕙添了一柄笑料。
下面還有兩個弟妹，庶弟沈攸，是父親最喜歡的柳姨娘的兒子，借著沈仙蕙的關(guān)系娶了一個落魄世家的庶女為妻，可惜對方瞧不上沈攸又不許沈攸納妾，后面還私通他人，導(dǎo)致沈攸郁郁寡歡，最后只留下一個兒子就抑郁而亡了。
庶妹沈云芝，與沈攸同胞，被父親遠(yuǎn)嫁云州給人做續(xù)弦，對方是從二品巡撫，尊貴體面是有了，可一輩子沒有孩子。
她死之前得了沈云芝病亡的消息，聽聞是草草下葬的。
想來，日子也是難捱的。
這些，沈萬錦不是瞧不見，可沈萬錦都當(dāng)沒瞧見，他利用著兒女的婚嫁，利用著一切能利用的資源，短短幾十年，就將沈家改換門楣，到沈攸兒子的時候，沈家就已經(jīng)踏進(jìn)了士人階層。
可若說沈萬錦不在意兒女，也不全然是，至少在所有兒女遇到難處的時候，沈萬錦永遠(yuǎn)跑在最前面。
明華院。
沈蘭昭才踏進(jìn)院子，令春便紅著眼迎了上來，圍著她打轉(zhuǎn)兒，那眼睛同手腳，都不知道該忙哪個。
“姑娘……”
這聲兒一出，沈蘭昭也紅了眼，若說這世上還有誰真心待她好，那就是令春了。
上輩子她過得苦，本來她要將令春嫁出去的，令春為了她不愿嫁，把最好的年華都用來撐著她了。
也不知她死了后，那對狗男女會怎樣對待令春。
“令春……”
“姑娘莫哭，不怕不怕，外間那些傳言，都是些喪了良心的在傳，老爺不是那等迂腐人，斷然不會叫姑娘鉸了頭發(fā)做姑子，或是打死姑娘的，再不濟(jì)，奴婢帶姑娘回杜家去，舅老爺定然不會放著姑娘不管的。”
“噗，我哪里就這樣無用了?！鄙蛱m昭破涕為笑，錯開話題，“我叫你在上京管著我娘的田地莊子，你管得如何了？”
“姑娘放心，這事兒往常不都是奴婢在管？都是常事兒了，都全乎著呢。”
令春調(diào)皮眨眼，兩人心照不宣。
沈蘭昭年紀(jì)尚小的時候，親娘的田地莊子是張氏在打理，她漸漸懂事后，沈萬錦便收回一部分叫她自己管著，可張氏還時常惦記著，把著剩下的不愿給，前世出嫁的時候才全部給她。
可等她去巡查才發(fā)現(xiàn)，她娘的田地莊子早叫張氏掏空了，留下的都是些不賺錢的營生，就是首飾古玩字畫那些，也全都換成了贗品，叫李庸娘知道了，便整日說她娘家是沽名釣譽(yù)，為了攀高枝，臉面都不要了。
她前世還是太好說話了一些，這輩子，她定要張氏全部吐出來。
沈蘭昭才換了一身素青衣裙，正準(zhǔn)備前去前廳，便聽另一個丫頭令秋來秉。
“二姑娘來了，姑娘見嗎？”
沈仙蕙！
沈蘭昭柔和的面龐浮現(xiàn)一絲恨意，端莊姿容下像裝了只從地獄爬回的惡鬼，嚇了令秋一跳。
“姑娘？”
沈蘭昭回神，呼吸往復(fù)多次，方才壓下胸腔里那涌動著的恨意。
時日還長，她有得是日子來收拾沈仙蕙！
“自家姐妹，自然是要見的，請她進(jìn)來罷?！?p> “長姐！”
那帶著急躁的一聲鶯啼，鳥兒似的飛落到屋里，緊接著，一抹翠黃身影飄了進(jìn)來。
沈蘭昭抬眼望去，一張稚嫩，卻已經(jīng)顯露出明艷風(fēng)姿的臉映入眼簾。
“長姐可還安好？”沈仙蕙坐到她面前，說話間眼眶便已經(jīng)紅了，執(zhí)起她的手細(xì)細(xì)搓著，“我聽聞長姐回來的路上受了委屈，這外間的傳言本就夠讓人難堪得了，長姐怎的還同那個魔頭一道回來了？”
說罷，仔細(xì)盯著她神情，眼底不經(jīng)意間流過一絲嫉恨。
沈蘭昭面上不顯，心底卻是翻涌著滔天的恨。
前世她同張氏的關(guān)系不好，可自認(rèn)待底下的兄弟姐妹都不錯，尤其是沈仙蕙，因著她娘認(rèn)義妹的事她覺著理虧，父親的心思又全都放在她身上，是以，平日里有什么好東西她都想著沈仙蕙。
以往，她只是覺得沈仙蕙驕矜了些，調(diào)皮了些。
現(xiàn)下一看，竟然是打小就開始恨她了嗎？
“我也不想。”沈蘭昭面上苦笑，而后垂眸，掩去眼底的恨，只道：“只是偏生就是他救了我，還硬要送我回來，沈家不過是皇商，怎么好得罪？”
聞言，沈仙蕙眼眸暗了暗，即便是她這輩子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嫁霍家了，還是感到嫉妒。
前世也是霍無疾救了沈蘭昭，也是看上了沈蘭昭，只是前世她覺得霍家好，只有自己能配得上，才磨得沈蘭昭同意換親。
她以為自己嫁進(jìn)霍家，怎么著也是未來的侯夫人，憑著自己的相貌手段，怎么著也能得到霍無疾的心，能夠在侯府立足。
可新婚夜，霍無疾瞧清她的臉后當(dāng)場變臉，轉(zhuǎn)身去了秦樓楚館，讓她成了整個霍府，整個上京的笑柄。
第二日，霍府那個老妖婆還以此為由說她拴不住爺們兒的心，硬塞了兩個妾，徹底讓她在霍府直不起腰。
乃至到最后武定侯府落魄了，霍家一家子也心安理得地用著她的嫁妝，霍無疾那個喪良心的，還跑去參軍，還死在了戰(zhàn)場上。
就連她好不容易把沈蘭昭弄死了，看著親兒求自己嫁進(jìn)相府，以為就要做上誥命夫人了，結(jié)果，霍府那個老腌臜婆，竟然讓人給她灌了毒藥，生生毒死了她！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