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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徒弟一身正氣,才怪?。?/h2>

第2章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宋青月心知肚明,這場火無人生還,但婁長言不死心。

  等到大火熄滅,他們才進入完全被焚毀的門派。

  黑袍人已經不見蹤影,此時也尚不能定論他是否是縱火之人。

  婁長言在前面走,宋青月跟在他身后。

  她對這里并不熟悉,每次來時她不會久留,一兩日便離去。

  但婁長言一步一步,并未有彷徨。

  他走過的道路兩側塌的塌,毀的毀,燒成炭黑色的廊柱被風一吹,就會化作灰白的齏粉,散在空中。

  婁長言只是沉默地走著,沒表露出什么神情。

  宋青月皺起眉,即便是火起得突然,逃生困難,起火時門人也應該努力向外跑才是,但他們在大道上沒有看到一具尸體。

  宋青月知道這把火是人為的,因為婁長言后來為此復仇過。

  雖然江湖人傳是婁長言放火屠山,但彼時惡名滿盈的婁長言不會辯解,這份罪名便也歸于他頭上。

  她正想著,婁長言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推開一扇木門。

  那扇門在他伸手碰到的時候,頃刻坍塌碎裂,殘塊混著塵土往婁長言身上砸下來。

  宋青月眼疾手快地拽著他躲開,她的身體本能在行動。門的碎片落完后婁長言走了進去,宋青月則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這具身體的武功很高,靈敏性更是堪稱一絕,如果婁長言死時她還在,他未必就會殞命。

  但與之相對的,如果她還在,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徒弟成為江湖中人人得而誅之的極惡之輩。

  宋青月的目光落回眼前,少年在狹窄的屋子里找到了兩具尸體。

  尸體被燒得面目全非,連性別都難以辨認。但婁長言仿佛知道這是誰,他蹲下身,將腦袋埋在了雙膝間。

  宋青月看著他有些纖瘦的背影,意識到他在痛苦地壓抑自己。

  她比她所以為的要了解婁長言,她曾以殘魄的形態(tài)陪伴他數年,他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

  宋青月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婁長言的肩膀,“是熟人嗎?”

  “……是張小狗和他母親。張小狗是去年剛入門的外門弟子,和我很熟悉,張姨來探望他時也常常給我?guī)|西?!彼穆曇粲行┑统痢?p>  “本地官府之后會派人來處理焉支山的事,但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把他們埋下去?!?p>  除了安慰以外,宋青月還有點擔心被大火燒過的屋子隨時會倒塌,她得把婁長言先帶到安全的地方。

  婁長言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開始在灰堆里刨起來。

  宋青月探個腦袋過去,片刻后,婁長言從灰燼里翻出一枚令牌。

  被燒黑的令牌看不出是什么金屬制造,但只一眼,宋青月就知道這是東宮的身份令牌。

  前世婁長言深信不疑太子是放火燒了焉支山的人。

  婁長言擦凈令牌上的浮灰,問她:“宋青月,這是什么?這不是焉支山的東西?!?p>  宋青月猶豫了。

  她并不認為太子是幕后真兇,黑袍人的身份也是個問號。

  婁長言見她不說話,把令牌揣在身上,俯身下去向兩具尸體跪叩三次,然后站起來轉身。

  “你也不知道嗎?沒關系,我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幸好死的是張小狗,不是我,要是我被燒死了,張小狗這輩子也找不到害我的兇手?!?p>  他磕頭時額頭正中沾了黑灰,此時帶著臟兮兮的臉和泛紅的眼圈。

  宋青月壓了壓嘴角,伸手去替他擦拭臉上的灰。

  她想起上一世婁長言招人仇恨的一個重要原因:嘴不饒人。

  他甚至靠嘴氣死過某位正派長老。

  這樣想著她又有些憐愛,這幾日婁長言在她身邊話不多,其實是反常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婁長言抬了抬眼與她對視,然后面無表情道:“我還沒死,你這個表情像是已經在替我哭喪了?!?p>  宋青月一頓,“這話不好聽,以后別說這種話了?!?p>  婁長言頂著被她擦干凈的臉走了出去,“好的,不說這種說那種,比如再不走你就得死在里面了,而我會給你哭喪的?!?p>  宋青月跟在他身后,還沒來得及說話,弟子寢舍就在身后應聲而塌。

  她回頭一望,只剩下了一片廢墟。

  “令牌的事不妨從長計議,接下來你有想去的地方嗎?”宋青月問。

  “師父能不能先陪我去趟玉門關?”

  風輕輕吹過來,吹散些許連著幾日壓在門派上空的煙塵,日光見縫插針地溜下來,落在婁長言臉上。

  少年面容清俊,眉目間仿佛攜著一縷微不可察的愁緒。

  “張小狗的父親在玉門關當兵,我想……先把消息告訴他。”

  宋青月按在腰間匕首上的手一頓。

  在她模糊的記憶里,婁長言離開焉支山后第一個殺的人,就是玉門關守將陳飛。

  陳飛將軍于清晨被發(fā)現暴斃于房中,身邊用他自己的血寫了幾個大字:血債血償。兇手還狂妄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湖對婁長言的追殺始于此。

  “傳信一封也好,一定要親自去?”

  宋青月不會再讓他踏上萬劫不復的道路,為防生事,不如暫避。

  婁長言沉默片刻,“張小狗原本今年就能拜入內門的,他天賦一般,但勝在勤奮,他和我說他爹媽供他在此學武不易,但是叔叔姨姨從沒勸他放棄?!?p>  宋青月還欲開口,只聽少年又道,“他還邀請我……以后去他家,說他爹娘會像待親生兒子一樣待我?!?p>  于是宋青月說不出話了,婁長言的父母不知在何方,他自小在焉支山長大,她沒權力隨意斬斷這些牽絆。

  她便頷首,當天下午,他們離開焉支山啟程。

  夕陽從背后照射過來,將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宋青月覷了一眼身邊的少年,驀地想到他原本會獨自一人與影子相伴,離開他生長了十多年的地方。

  “宋青月。”婁長言忽然出聲道。

  宋青月應聲,反應過來又道:“好好叫師父呀?!?p>  婁長言輕嗤一聲,“別用那種關愛小樹苗的眼神看我了?!?p>  “你知道,沙漠里的小樹苗很容易干死的?!彼吻嘣鹿緡仭?p>  “沙漠中也有月牙泉,不會干死的?!鄙倌甑哪抗饴湓谒砩?,輕輕一轉又收了回去。

  宋青月會意,“沙漠有月牙泉,徒弟的意思是還有師父我?!?p>  婁長言似乎笑了一下,牽著馬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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