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回北凜
周圍一片漆黑。
又回到那個陰冷潮濕的宮殿了嗎?薩仁自嘲道。
“就這么死了,你甘心嗎?”這個聲音似乎并無嘲笑之意,還略顯陰森之感。
“廢話?!彼_仁想也沒想答道。誰甘心被當(dāng)作利用工具一生任人擺布,最后沒有利用價值了再一把火燒死?
“若再活一世,你能復(fù)仇嗎?”
她罕見的沉默了片刻。她在思考,命運到底由天定,還是人定?
不對,這是個假命題。她并不信怪力亂神之說,怎可能有人能重活一世?
“你是我的萬里挑一,祝你——大仇得報?!边@句話還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她聽錯了。
下一瞬,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向前傾,帶著無盡的疲憊與不甘,向地面倒去。
不知過了多久,薩仁感受到似乎有人在身后輕輕推了推自己。
她狠狠看向后方推自己的人。
“放肆!本宮……”
等等……怎么是自己和親前的婢女?不應(yīng)該是想要毒死自己的兩個小太監(jiān)嗎?
想來此處應(yīng)該是陰曹地府了,而自己也已經(jīng)是一條孤魂野鬼。
她環(huán)顧四周,看到眼前的場景后不由得愣住——草原賓客滿座,談笑風(fēng)生。中央有三十六位舞姬蹁躚而舞,輕盈靈動。一旁的樂師,輕撫絲弦,悠揚的琴聲環(huán)繞于耳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流彩織金的長裙,脖子還帶著出嫁前母后送的紅珊瑚項鏈。
薩仁呼吸一滯,莫非真如那聲音所說,重活一世了?
既來之,則安之。她定了定神色,抬頭觀察起四周的賓客。
沒想到一抬頭便看到前世害慘了她的天齊太子謝弘德和天齊皇帝!
前世薩仁嫁入天齊,以為犧牲自己便能護北凜百年和平。然而天齊皇室父子毫無誠信,若非聽宮女議論,她竟然還不知天齊已經(jīng)攻占北凜三州,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謝弘德登基后,更是將自己貶為妾室,趕到整個皇宮最破舊的宮殿禁足。
本以為會在那幽暗潮濕的地方度過終身,可在他登基后的第三年,晉國公蕭星緯與三皇子起兵謀反,京城淪陷那日——
薩仁聽著外頭慌慌張張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出去探查一番便被公公堵住了。
“娘娘,這酒您看是您自己喝呢?還是由咱家喂您喝?”那公公嘴角掛著一絲陰險的笑意。
薩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放肆!是誰要殺害本宮?”
那公公趾高氣昂道:“呦,還真當(dāng)自己是娘娘呢?叫娘娘是說得好聽,要說得不好聽,你就是個廢妾!”
薩仁不受寵多年,北凜與天齊的戰(zhàn)爭又吃了敗仗。自是沒人把她當(dāng)娘娘。
后宮就是個趨炎附勢之地,那些下人對她說話從沒客氣過,甚至偷偷克扣內(nèi)務(wù)府發(fā)放的物資、偷她的首飾錢財,甚至連飯都是有上頓沒下頓的。
旁邊一個小太監(jiān)扯了扯那公公的衣袖,神色緊張道:“師傅,還是快些吧,再晚點怕是逆賊就來了...”
那公公聽完臉色一變,竟是撈起衣袖將那毒酒強行灌入薩仁口中!
若薩仁還是那個騎射無雙的異域公主,兩個太監(jiān)根本不在話下,可她已經(jīng)被囚禁多年,食的更是殘羹冷炙,康健的身子也熬出來一身毛病。
本以為飲了毒酒,終了一生。
可在太監(jiān)離開后,上和宮突然走水,火勢如猛獸一般迅速吞滅了整個上和宮。
烈火灼燒著她的皮膚、頭發(fā)...那撕心裂肺的痛和燙,她做鬼也忘不了!
幸好天齊那兩父子沉浸于享受歌舞,沒有察覺到薩仁那似乎將要將他們撕碎的眼神。
但——他們的身旁有一雙幽深的眸子此刻正盯著自己!
薩仁瞳孔微微一顫,是他,晉國公蕭星緯。薩仁回憶起他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那時,謝弘德剛登基不久。莊妃誣陷薩仁謀害她腹中的孩子,奈何皇后因頭風(fēng)發(fā)作無法處理后宮之事,而謝弘德又被莊妃吵得頭疼,他在糾結(jié)把這件事交給誰來查時——蕭星緯竟然趕來了。
“皇上,本是后宮之事,微臣不該參與。但此事關(guān)乎龍嗣,茲事體大。又恰巧皇后身體不適無法處理后宮之事,臣,愿為皇上分憂?!?p> “無妨,那便交由晉國公處理?!?p> 眾人走后,蕭星緯不緊不慢的給薩仁泡了一壺雨前龍井,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卻絲毫沒有審人的意思。
薩仁忍不住開口問他,“大人是不想審,還是覺得不必審呢?”
“此話何意?”他眉頭微蹙。
“素聞蕭大人愛財如命,想來是已經(jīng)被莊妃收買了。所以并不打算審對嗎?”
這話可沒說錯,蕭星緯確實是個貪污受賄的家伙。
蕭星緯自嘲一笑,“蕭某本就是世俗之人。那娘娘呢,娘娘就不考慮——賄賂微臣嗎?”
她轉(zhuǎn)頭對上蕭星緯深邃的目光,似乎在琢磨他的意思。
良久,在蕭星緯的目光注視下她有些招架不住,才道了一句,“本宮沒錢。”
蕭星緯突然湊近捏住她下巴迅速塞了一顆藥丸進去。
薩仁拼命想吐出來,奈何藥粒過小,此刻怕是已經(jīng)順著喉腔入肚了。
“蕭星緯!你給本宮吃的什么?”薩仁狠狠的瞪著他,怒喊道。
“毒藥?!边@兩個字就如同他的聲音一樣冰冷。
他給薩仁的毒藥需七天服用一次解藥,而他給解藥的要求有兩個。
一是讓她監(jiān)視皇宮內(nèi)的動向。真是奇怪的很,他若要在皇宮內(nèi)安插眼線,何須找一個被禁足之人?二是讓她每隔七日抄書寄給他。
總之,雖猜不透此人的用意,但此人待在太子身旁卻與三皇子謀反,可見此人心機深沉,十分危險。
思及此,薩仁收回了目光。
一曲舞畢,傳來了一陣令人生厭的聲音:“聽聞北凜兩個公主皆是才貌雙全,可否展露一二?。俊?p> 天齊皇帝這個老頭,上一世自己聽出了他話中的挑釁意味,為了不讓他看輕北凜人,才跳了最擅長的胡旋舞。
哪曾想,這一舞竟讓他和父王當(dāng)場給自己指婚!
這一世,這胡旋舞是萬萬不可再跳了。
薩仁站起身子,向天齊王行了一禮,眼底埋藏著隱忍的恨意。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去,仿佛是在期待她接下來的表演。
“天齊皇帝說笑了,這奏樂跳舞是舞娘樂師分內(nèi)之事,若天齊王看得還不盡興,本公主再換一批樂坊之人來表演便是。”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這北凜公主此話明顯是不給天齊皇帝半分薄面,還意圖嘲諷他沉醉于聲色犬馬之中。
天齊皇帝聽見此話后氣急反笑,“呵,公主果然心高氣傲,聽聞北凜人擅長騎射,各個能歌善舞。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嘛?!?p> 北凜王怒斥了薩仁一聲,便笑著向天齊王賠笑。
天齊畢竟是六國之中實力最雄厚的國家,換誰都惹不起。
一陣少女清澈的聲音打破了這尷尬的場面——
“父王莫不是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一旁的塔娜笑意盈盈的起身,“女兒愿為父王表演一舞?!?p> 薩仁神色復(fù)雜看著她,塔娜雖是妾室所生,但好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
自己避之不及的東西,竟被她瞧上了。若是和親之事因此推到了塔娜身上......
不行!自己上一生的苦難不能讓她再經(jīng)歷一遍。
可塔娜并未注意到薩仁勸阻的目光,而是直直走向中間。
塔娜的舞跳得極好,說是同齡人里最好的也不為過。席間多數(shù)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除了蕭星緯和阿古拉。
蕭星緯的目光穿過塔娜不停變換的舞姿看向薩仁,待薩仁察覺到后便舉杯懸停,等待薩仁回應(yīng)。
薩仁愣住了,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除了宮女再無他人。
所以這是,敬自己?按理來說,自己與他在凌羽節(jié)應(yīng)是第一次見面,蕭星緯一向冷言冷語,怎會如此......
見薩仁并未回應(yīng),蕭星緯眼眸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便自己將酒一飲而盡。
一曲舞畢,天齊皇帝笑意盈盈的問塔娜的年歲,薩仁攥緊手心,這該死的老頭子!看來是欲將塔娜嫁于天齊太子了!
渡江州
當(dāng)今天下,五國并存。天齊略強。北凜人擅騎射,是“馬背上的民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