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撞見木婆家事
“大姐，真要論起來，你才是把娘氣倒的不孝女?！?p> “我的事兒和你比起來，一個(gè)指甲蓋都算不上，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責(zé)我？”
“如果不是你在外面干的那些勾當(dāng)，我和娘至于背井離鄉(xiāng)？”
“你！”
女子語塞。
“怡蘭，你夠了！”
木婆婆再次激動，枯槁的手狠狠拍床沿，使不上勁，沒發(fā)出多大的拍打聲。
“怡蘭，你怎么能這么怪你姐姐？”
木婆婆有氣無力地詢問怡蘭。
看見怡蘭臉上的嘲諷越來越濃，木婆婆就知道，剛才她說那么多，怡蘭一個(gè)字也沒聽進(jìn)去，臉色越來越失望。
“怡蘭，當(dāng)年娘重病，你年紀(jì)小，我們家可就都靠你大姐苦苦支撐，我們才有今日?！?p> “你大姐犧牲的夠多了?！?p> 怡蘭斜勾嘴角。
“娘，你說大姐為家里犧牲多，是犧牲了什么？”
“是她不知廉恥，去戲館賣場賣唱賣笑，還是她每個(gè)月給我的三瓜倆棗？”
“又或者說，當(dāng)初她為了錢，勾引大老爺，最后連自己的孩子都“犧牲”？”
“娘，您要是這么說的話，大姐的確是擔(dān)得起“犧牲”兩個(gè)字啊?！?p> 怡蘭似笑非笑，把木婆婆氣得夠嗆。
“怡蘭，這些年，我們寵著你，慣著你，怎么還把你慣出仇怨來了？”
“你年紀(jì)輕輕，心里到底哪里來這么多的恨啊！”
木婆婆雙手捶打心口，痛心疾首。
怡蘭甩手，咬牙切齒。
“娘，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好營生，你見過哪個(gè)好女子主動去戲館賣的？”
“她給我的錢，我都不敢拿，我嫌臟！”
“我當(dāng)初年紀(jì)小，我要是知道，我每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這樣的臟錢，我寧愿去死！”
“娘，你哄我騙我，讓我渾身也沾滿大姐的污點(diǎn)，我瞧不起你！”
啪！
措不及防的耳光聲，把怡蘭和木婆婆都震住了。
兩人呆呆愣愣保持姿勢，一動不動。
怡蘭被芳蘭扇得偏頭。
木婆婆的手懸在身前，久久沒有落到心口的位置。
痛麻的感覺竄上腦海，怡蘭后知后覺，噴涌而出的眼淚洗過整張臉，又淌進(jìn)衣領(lǐng)里。
“……大姐，你竟然打我！”
從小到大，娘和大姐什么時(shí)候打過她？
就連重話都不曾說過。
她們什么時(shí)候變的？
是了，從她嫁給相公開始，娘和大姐就變了，變得徹底！
她們就那么瞧不上她的相公，那么瞧不上她？
就算她嫁的不是高門大戶，也比大姐好上千倍萬倍！
“我打的就是你，怡蘭，今日我就要替娘好好教訓(xùn)你！”
又是一巴掌，怡蘭的臉被芳蘭打了個(gè)對稱。
“怡蘭，你怎么說我，我都可以不計(jì)較。”
“可你不能這么往娘的心窩子上捅刀子！”
“當(dāng)初，是誰為了一袋能填飽肚子的陳米，要把你賣給青樓？”
“是你的親爹娘！”
“你看，他們把你賣了，都換不到一袋白米?！?p> “是娘，是我們的娘親，她不忍心看你年紀(jì)輕輕入泥沼，把全身的積蓄拿出來贖下你，把你帶回家，把你當(dāng)成親生女兒養(yǎng)。”
“你能吃白饅頭，我只能陳年發(fā)黃的面粉做出來的饅頭?！?p> “你能吃米粥，我只能喝粥水?！?p> “有一次你看到糖葫蘆，饞的厲害，你雖然沒說出口，娘還是給你買了一串?！?p> “我呢，托你的福，第一次知道糖葫蘆是什么味兒?！?p> “我的衣裳都是你穿舊了，丟給我。”
“怡蘭，你捫心自問，娘對你，是不是比對我這個(gè)親生女兒還要好！”
“你有什么資格瞧不起，把你養(yǎng)大成人的娘！”
芳蘭的真心吐露，沒能打動怡蘭，卻讓木婆婆無聲哽咽。
多年前，她們遇到年僅六歲的怡蘭。
怡蘭的爹娘不顧怡蘭的哭鬧跪求，把她拖進(jìn)青樓。
她看著可憐的怡蘭，就想到芳蘭和另一個(gè)孩子。
身為母親，怎么忍心目睹這樣的悲?。?p> 她掏出身上所有積蓄，勉強(qiáng)買下怡蘭。
怡蘭的爹娘拿上銀子，沒有再看哭暈的怡蘭一眼。
這么多年，她唯恐怡蘭覺得她偏心，什么好的都緊著怡蘭。
芳蘭比怡蘭大五歲，特別懂事，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個(gè)字。
她以為，芳蘭心中真的沒有計(jì)較。
再后來，她的身子不爭氣，突然病倒。
兩個(gè)孩子急壞了，年僅十四的芳蘭出去幾日，拿回了一筆錢，一筆足夠讓她買藥痊愈的錢。
紙包不住火，三年后，村民們對她們一家指指點(diǎn)點(diǎn)。
芳蘭嗓子好，腔調(diào)跟黃鸝鳥似的，找個(gè)唱戲的活，戲館的人都夸她。
她剛知道真相的時(shí)候，心里也像怡蘭一樣，重重怨過芳蘭。
可今日芳蘭把她這些年的委屈全部說出來，木婆婆像是一下子被人剜了心，痛苦的幾乎喘不上氣。
“芳蘭……”
她朝芳蘭伸出手，顫顫巍巍。
芳蘭轉(zhuǎn)過身，閉上眼睛，任由眼淚落下，好半天才抹掉。
她朝門口走去，沒回頭，說道。
“娘，怡蘭，你們好好聊聊，我就在這里靜一靜?！?p> 有她在屋里，娘應(yīng)該不會再砸杯子。
怡蘭看著芳蘭挺直的背，突然跪在木婆婆床前，緊緊抓住木婆婆顫抖的手。
“娘，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我求求您，您就給我五十兩銀子吧?！?p> “五十兩，只要五十兩銀子，我相公就能回來，我就能成為正妻。”
“只要我當(dāng)上正妻，家里的銀錢都?xì)w我保管，我一定會把五十兩銀子還給您?！?p> “不，我會加倍還您，娘，我發(fā)誓?！?p> 怡蘭舉起三根手指。
木婆婆臉色痛苦，面朝里面，狠心甩開怡蘭的手。
“別說五十兩銀子，就是五兩銀子，我也沒有?！?p> “娘，你騙人！”
怡蘭站起來。
“你在醫(yī)館干活那么多年，怎么可能連五十兩銀子都沒有？”
“家中的宅子，鍋碗瓢盆，還有你每日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大姐的錢吧。”
“你自己掙的，你攢八年，攢不到五十兩銀子嗎？”
“我說沒有就沒有！”
木婆婆厲聲。
怡蘭被唬住，帶愣在原地好一會兒，哭著哭著就笑了，放聲大笑。
“娘，大姐方才還說你偏心我，你什么時(shí)候偏心過我？”
“你做不到把我當(dāng)成你的親生女兒，你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買下我。”
“你就應(yīng)該任我自生自滅，也好過今日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