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序，不要讓我看見你的左半邊臉，真的很惡心！】

　　坐在飯桌上的喬安一臉嫌惡地說道。

　　【抱歉。】

　　我垂下頭，讓故意留長的頭發(fā)掩蓋住了被燒傷的左半邊臉。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喬安接了個電話，原本皺緊的眉頭頓時舒展了開來。

　　她的臉上透露著驚喜，和我所沒有看到過的喜悅。

　　她直接一扔筷子，沒有多說便離開了。

　　我看著桌子上我花費了幾個小時做好的菜，又想到了冰箱里的蛋糕，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今天是我的生日。

　　這是我和喬安在一起后，過得第一個生日。

　　我的原生家庭并不好，在家里我是最大的孩子，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們。

　　為了撫養(yǎng)他們，我高中念完便輟學了，來到了京城打工。

　　和喬安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我打工的咖啡館。

　　喬安當時盯著我看了很久，我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異性盯那么久，這讓我不免有些害羞。

　　后來每天她都會來咖啡館，坐在座位上看著我，一看就是一下午。

　　那時的我并沒有往她喜歡我的方面去想，畢竟像我這樣的窮小子，沒文化沒背景，在京城又有誰能看得上呢。

　　就這樣子到了冬天，我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喬安叫住了我。

　　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說話。

　　我至今都記得，那天的她眼睛亮亮的，在冰天雪地里朝我走了過來。

　　趁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踮起腳往我的脖子上圍了條紅色的圍巾。

　　她彎了彎眼睛朝我說道：【宋序，圣誕節(jié)快樂！圍巾很適合你，我的眼光果然沒錯！】

　　那時的我的耳邊只剩下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那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

　　我設定的手機鬧鐘響了，將我從回憶里拉回了現(xiàn)實。

　　我看了眼時間，該去打工了。

　　我將飯菜放進了冰箱，看到冰箱里的蛋糕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想了想還是沒有打開。

　　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家里人經常告訴我，我是大哥，要成熟點。

　　生日這種都是給小孩子過的。

　　每當看到爸媽特意去鎮(zhèn)上，給弟弟妹妹們買來蛋糕慶祝生日的時候，我都很羨慕。

　　獨自來到京城打工后，我也沒有特意給自己過過生日。

　　畢竟一個人過生日，總是顯得有些孤單了。

　　和喬安在一起后，我才有了過生日的想法。

　　我希望我喜歡的人能夠和我一起慶祝這一天，我希望能夠得到我喜歡的人的祝福。

　　不過看來這個愿望是要落空了。

　　我走進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抬頭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

　　左半邊臉上是蜿蜒曲折的疤痕，和沒有瑕疵白皙的右半邊臉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自嘲了一下，確實任誰看到這半邊臉都會覺得反胃吧。

　　這燒傷的疤痕是為了救喬安留下的。

　　那一次我和喬安在電影院里看電影，突然發(fā)生了火災。

　　我們想要逃出去的時候，喬安頭頂?shù)囊粔K橫梁突然砸了下來。

　　那個時候我毫不猶豫地便撲了過去，將她護在了身下。

　　而燃燒著火焰的橫梁剛好砸中了我的左半邊臉。

　　不過我不后悔，畢竟比起喬安受傷，我寧愿那個人是我。

　　2

　　【小宋，你來啦。】

　　酒吧老板走過來向我打了個招呼。

　　雖然我左半邊臉毀了容，但是因為酒吧燈光昏暗，而且有頭發(fā)擋著，所以老板同意了我留下來工作。

　　我很珍惜這個工作，畢竟因為毀容，我現(xiàn)在打工受限。

　　上個月便是因為寄回家的錢少了，爸媽哭訴了好一頓。

　　說是弟弟妹妹現(xiàn)在上學都需要錢，前段時間爸下地干農活弄傷了腿，需要一筆醫(yī)藥費治腿。

　　他們說了很多，我聽著只覺得麻木。

　　【小宋，VIP包廂的酒你趕緊給送過去，我們現(xiàn)在人手不夠。你小心點別讓客人看到你的臉哈?！?p>　　老板叮囑道，我點了點頭。

　　我端著酒去了VIP包廂，一進去就看到了一堆人圍著一男一女起著哄，女生窩在男生的懷里，男生抱著她，嘴上卻是說道：【別起哄了，你們瞎起哄個什么勁兒。】

　　我隨意地瞥了一眼，竟有些恍惚。

　　女生身上的穿著似乎和喬安出門前的穿著有些像。

　　不過我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后。

　　畢竟喬安家里條件也不好，她的大學學費都是我打工資助的，更別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高檔酒吧呢。

　　我起身準備出包廂的時候，被包廂里的一個人給撞了一下。

　　我反射條件性地說了聲抱歉，卻沒想那個人的目光觸及到了我的左臉，隨后尖叫了一聲。

　　【啊，有鬼??！】

　　頓時包廂里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連忙問那個人發(fā)生了什么。

　　在那個人指出我長得跟鬼一樣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我的左臉，連喬安也不例外。

　　喬安看到我的時候，身子僵了一瞬。

　　身旁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喬安？是你認識的人嗎？】。

　　我內心有些期待喬安可以說出我們的關系，畢竟在人群面前，喬安一向都和我保持距離，更別提毀容后了。

　　身邊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人幾乎沒有。

　　我雖然嘴上說著理解，但其實內心也是很希望喬安能夠承認我們的關系。

　　喬安很快收斂了神色，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只是第一次見到長成這樣的人，有些被嚇到了?！?p>　　聽到這話后，我有些怔愣地看著她。

　　而喬安則是看都沒有看我，她滿心滿眼里都只有她身旁的男人。

　　那個男人一看就是生活優(yōu)越的富家少爺，我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個無地自容的小丑。

　　確實任誰都會選擇他，不會選擇我吧。

　　我的內心一陣酸澀，但最終我還是沒有拆穿喬安。

　　老板被找了過來，好一頓道歉還承諾今天的酒水全部免單。

　　出了包廂后，老板給我結了今日的工資，委婉地告訴我恐怕我是不能在這里繼續(xù)打工了。

　　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謝過老板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我換好衣服，正打算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便聽到門外響起了聲音。

　　【安安，現(xiàn)在傅辭回來了，你打算怎么辦？你那個小男友打算怎么說？】

　　隨后我便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喂，你可別瞎說。什么小男友？不過就是因為無聊玩玩罷了，他的眉眼有幾分像傅辭，我只是把他當作傅辭的替身罷了。】

　　3

　　聽著喬安滿不在乎的話語，我的內心一陣刺痛。

　　【那你可要小心點，萬一到時那個男的訛上你就慘了?！?p>　　【切，放心吧。我壓根沒告訴過他我很有錢，他一直以為我家里和他差不多窮，甚至還把打工的錢給我交學費呢。真的是，別提有多好笑了......】

　　我不記得我是怎么走出更衣室，怎么走出酒吧，怎么走回家的。

　　一路上我都渾渾噩噩，至今都覺得這一切仿佛像夢一樣。

　　我不明白明明之前我們都好好的，為什么一夜之間我就變成了其他人的替身，而喬安也不是什么和我一樣的人，反而是千金小姐。

　　或許她是有苦衷的吧。

　　盡管事實擺在我的眼前，但我依舊不愿相信。

　　哪怕喬安跟我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我也愿意相信她。

　　我坐在沙發(fā)上等了喬安整整一夜，她都沒有回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也愈發(fā)地往下沉。

　　終于在中午的時候，喬安回來了。

　　我站起來剛想開口，她便看也不看我一眼，和我的肩旁擦身而過。

　　她進了房間很快便又出來了。

　　她正想出門的時候，我擋在了她的面前。

　　我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安安，昨晚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喬安這才抬起眼，正眼看我。

　　從她的眼里不復以往的溫柔，如今只剩下不耐煩。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你想要我解釋什么？】

　　我還想說些什么，她便打斷了。

　　【宋序，我們分手吧。我留在你這里的東西我都不要了，你扔了吧。】

　　我很清楚，她說的【東西】里面自然包括了我。

　　我瞳孔地震，拉住了她的手，開口問道：【安安，為什么？】

　　我的內心痛得仿佛快要呼吸不上來，甚至眼前有些發(fā)黑。

　　喬安毫不猶豫地甩開了我的手，她面露厭惡地說道：【宋序，你以為真有人會看上你嗎？以前你至少還有那張臉可以看，現(xiàn)在你連你那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毀了。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見你的那半張臉的時候就惡心得吃不下飯?！?p>　　我的身子不由得僵住了，原來如今的我竟是讓她那么的難受嗎？

　　在她離開之際，我啞聲問道：【喬安，你喜歡過我嗎？】

　　喬安的腳步頓住了，隨后她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讓我感覺到了從頭到腳的刺骨。

　　【沒有?！?p>　　隨后她便毫不留戀地走了。

　　喬安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難道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嗎？

　　我不信，我甚至不敢想象沒有喬安的生活。

　　如果連她都不要我了，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該怎么活下去。

　　我沖到樓下，看到了那晚摟著喬安的那個男人，他叫傅辭。

　　傅辭見喬安來了，說了幾句話，喬安看著他的眼神里滿滿地都是掩飾不住的愛意。

　　他們倆人上了車，車子發(fā)動了。

　　我就這么傻傻地追著車子跑了很久，不知道追了多久，天空中下起了雨。

　　我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突然一輛鳴笛聲從左側傳來。

　　劇烈的沖擊讓我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周遭人群的嘈雜聲漸漸遠去，在意識陷入黑暗前，我想的是。

　　她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