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在賺錢救豬這事上，裴小孩出奇的執(zhí)著且勤奮。
一連半個月的往鎮(zhèn)上跑，腿肚子都溜的硬邦邦的，腳上長了泡，被歪丫用針挑了，她們沒有藥可以上，也沒有管，磨了幾日就變成了一塊硬邦邦的皮，橫在腳后跟上，半掉不掉，不疼不癢的，只是摸起來很粗糙。
這沒什么關(guān)系，皮下新長出的肉，還很嫩呢，只有常年四處奔波的人，腳才會變糙，小孩子，少走些路也就好了。
裴小孩不擔(dān)心自己的腳，她擔(dān)心的是自己鞋和襪子，天天這么跑，鞋磨損的好快，襪子也漏了一個大洞，粘上雪還會變得濕噠噠的。
翠梅拿去清洗時，都覺得納悶，她又不出去鞋怎么穿成這樣？還又濕又臟的。
裴小孩只好撒謊說是去茅房時弄的，可襪子上那洞，該怎么說？
她指著自己腳指甲硬說是指甲長刮出來的，翠梅將信將疑的拿起剪子要幫她修剪，裴小孩怕被她發(fā)現(xiàn)腳上的硬皮，趕緊說她自己來，一不留神，剪多了，還戳破了肉。
第二天跑去鎮(zhèn)上的時候，還往外冒血呢。
歪丫拿她的腳沒辦法，倒是有辦法救一救那雙鞋，她編了雙很嚴(yán)實(shí)的草鞋，叫她套在外頭。
很難看，但還真有用。
就是書院那些笑話她們的學(xué)子有些惱人，開始他們只笑話歪丫穿的破破爛爛，像個乞丐，現(xiàn)在又開始笑話裴小孩的鞋，像兩個鳥窩。
長歲也覺得丟人，又給了裴小孩一次錢，叫她不許跟人說，他們是姐弟的事。
裴小孩本來也沒拿他當(dāng)?shù)艿?，有錢拿自然好，不假思索的答應(yīng)下來了。
甚至告訴他要是再多給一點(diǎn)，她們可以去別的地方賣。
書院那些學(xué)生，只有被坑的那次大方，第二天她們再去，他們就不怎么買了，因?yàn)槟切┬∝溡矞?zhǔn)備了栗子和柿子，有時還有新花樣。
這讓她們的生意很難做，總被笑話也是不好忍耐的事，所以她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去別處賣了。
長歲不知道她的打算，又被她騙去了十文錢。
裴小孩說到做到，當(dāng)天就和歪丫去別的地方了。
可惜柿子、栗子在這兒不是稀罕物，買的人實(shí)在不多，也就來往的客商會吃個新鮮，還要壓一壓價。
好在裴小孩和歪丫做的是無本生意，只要差不多，也不在意少個一兩文，只要能多賣一些就好。
一日，她們碰上了兩個南邊來的客商，頗為大方，不由分說白嘗了兩個柿子后，就掏出一大把銅板來，連籃子都買下了，里頭的栗子和柿子全被包圓了。
裴小孩伸著兩只手扔接不住，有幾枚銅板散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滾的四處都是，她笨拙的想把它們收好，可一時騰不出手，竟掉的更多了。
歪丫忙蹲下?lián)?，跟著那銅板滿地亂爬的樣子，不知怎么就逗的那兩人哈哈大笑。
一人嘴里說著：“看這兩個毛丫頭?！?p> 另一人扯了扯裴小孩凍的通紅的臉，隨手又扔了幾文錢給她們：
“賞你們的，快撿了回家去吧，凍的一副蠢樣，這邊的女子還真是，大的小的，都這么粗笨，沒一個稱心的?！?p> 他捏有點(diǎn)疼，裴小孩想留眼淚和鼻涕，她用力吸了吸不太有用，又沒什么擦的東西，就抬起袖子抹了一把。
那男人嘴角一抽，撒開了手，嫌棄的直皺眉，也沒了逗小孩的興致。
他們提著籃子，穿著毛領(lǐng)氅衣，從從容容的走了，手暖和的好像在溫暖的屋里。
大概是嫌裴小孩臟，捏了她臉的那男人，還拿出張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像扔錢一樣，隨手把那帕子一扔。
歪丫撲上去就撿了起來。
剛要伸手的一個路人，剜她一眼，不太高興的走了。
歪丫捧著銅板和帕子回來樂陶陶的說：“你看這個布，滑溜溜的，好漂亮，還香噴噴的，是不是綢緞做的，他們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真缺心眼?！?p> 她沒看到剛剛的事，裴小孩可是看了個正著，那兩個人也沒有說什么，還給了她們許多錢，可舉動和神情，就是叫她不高興。
“腦袋里頭有糞吧。”
裴小孩在街上跑的，話是越說越糙。
“噓，你們這倆小孩，拿了錢不偷著樂，怎么還罵上財神爺了?！?p> 旁邊賣餛飩的攤主聽見了，趕忙勸住她們，
“可別說這種話，叫人聽了去，萬一再也不來了，咱們上哪兒賺錢去?！?p> “他們不來還有別人來呢?！迸嵝『⒄f著，把銅板塞進(jìn)歪丫撐開的佩囊了，準(zhǔn)備找個沒人的地方數(shù)著分了。
那餛飩攤主卻道：“別的自然有，可這樣大方的可不多，這兩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來了五六日都沒走，整日東游西逛的，還愛聽閑話，有什么東西順心順口，價都不問，就掏出大把錢來，說兩句順耳的，還給賞，這樣的財神爺哪能得罪？要是把人氣跑了，大伙都要不高興的，到時候生意還怎么做？”
他有點(diǎn)存心嚇唬人了，但說的大體也是實(shí)話，做買賣不管大小，人緣都很緊要。
裴小孩和歪丫就是初來乍到，沒什么人緣，所以總被人攆。
她要重新剃個光頭，叫人認(rèn)出她來，或許還好些，可惜頭發(fā)長了，衣服變了，身邊又沒有老尼姑，許多人已經(jīng)不認(rèn)得她了。
裴小孩看這攤主，倒是有些眼熟，可她也不記得這是誰了，只說了句：“好吧，那我不說了。”
算是認(rèn)同了他的話。
攤主見她肯聽，也樂了：“這才乖嘛，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我看著還有點(diǎn)眼熟?！?p> 他這話是對裴小孩說的。
可裴小孩不敢告訴他只說：“我看你也有點(diǎn)眼熟，或許見過吧?！?p> 說完，她拉著歪丫就跑了。
她們溜進(jìn)胡同，東跑西顛半天，才在一個有點(diǎn)歪的死胡同里停了下來。
歪丫喘口氣道：“好險，他是不是差點(diǎn)兒認(rèn)出你？”
裴小孩：“似乎是，我以前或許去他家化過緣吧?！?p> “那我們明天還去哪兒嘛？”
“去吧，萬一又碰上那兩個腦子不好的財神爺呢，他就是認(rèn)出來，也不見得會去告狀?！?p> 裴小孩和歪丫最擔(dān)心的就是被人認(rèn)出來，告到劉家人那里去。
但她們誰也不樂意放棄到手的錢。
歪丫說：“也是，難得找到一個好地方，還沒人趕咱們，你快把錢倒出來數(shù)一數(shù)，那兩個人多給了好多?！?p> 她們算數(shù)不太行，可多少還是能看出來的，在街上跑幾日，也不會有今天一天多。
裴小孩把銅板往外一倒，看著那一堆錢，又覺得那兩個人面目可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