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白

　　早在見到孟懷玉前，王淑玉就被家里人反復(fù)叮囑，一定要和孟懷玉處好關(guān)系。

　　孟懷玉是武安侯府最小的女兒，她的長姐是當(dāng)今皇后，父兄皆是朝中重臣，她出生時，皇后甚至為她請了太后懿旨，賜封翁主。

　　這樣尊貴的身份，注定了她永遠(yuǎn)會是人群中的焦點(diǎn)。

　　若非她的母親王夫人是武安侯夫人的表親，以王淑玉的身份，甚至夠不上與孟懷玉說一句話。

　　一開始她是真的拿孟懷玉當(dāng)親妹子疼的，孟懷玉所有喜好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孟懷玉提過一嘴的飾品吃食，下次來時她一定會準(zhǔn)備妥當(dāng)。即使連王夫人待孟懷玉比待她還要親厚，她也從未說過什么。

　　因?yàn)橥跏缬癖日l都明白，正因?yàn)槊蠎延窈退H近，武安侯府才會對王家另眼相看。

　　只有孟懷玉高興了，受武安侯舉薦的父親的仕途才能更順利。

　　孟懷玉顯然從未想過待她親厚的表姐心里竟然是恨著她的，驚怒過后又覺得茫然，茫然到她只能問出“為什么”。

　　王淑玉自己都說不清這種厭惡從何而來，也許是某一次看見母親拉著孟懷玉說笑，也許是聽見孟懷玉說不喜歡趙百川的時候。

　　王淑玉及笄后，王夫人為她指了尚書員外郎家的大公子。趙百川家世清白，素有才名，王淑玉面上未顯，心里卻是滿意的。

　　直到有一日，孟懷玉登門拜訪，閑聊時突然說起前些日子趙公子前來拜訪她爹，她跟著母親出門時見到了。

　　孟懷玉興致勃勃：“趙公子生的面如冠玉，見到我還夸我詩寫的好呢，據(jù)說學(xué)問也很好，我爹還蠻賞識他的。”

　　王淑玉心下一突，兩家雖然私下定了說法，三媒六證卻還未走過。

　　孟懷玉接著說道：“我娘也挺滿意他，想給我說親來著，可是我不喜歡，就拒絕了?！?p>　　王淑玉聽了這話，不知該作何感想。

　　她爭取了好久才有了這門尚算美滿的婚事，然而在孟懷玉眼里，只有輕飄飄的一句“不喜歡”。

　　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大概從那時起，她就開始討厭這個出身高貴的表妹了。

　　她漸漸不再和孟懷玉一起出門，孟懷玉吃了幾次閉門羹卻熱情不減，甚至單純的認(rèn)為表姐只是心情不好。

　　王淑玉為此更加痛苦。

　　孟懷玉沒有做錯什么，她只是被保護(hù)得太好，好到讓王淑玉忍不住嫉妒。

　　那日王淑玉獨(dú)自套了馬車出門散心，正好遇到彩云班演出。平時遇到了她都會繞行，但那次卻讓人停了車，拉著丫鬟擠到前排去看。

　　她第一次見到金鱗蛇，聽到表演者旁白解釋，這種蛇劇毒無比，王淑玉腦海中突然飄過一個想法，如果孟懷玉被咬……

　　她被自己的惡毒嚇到了，轉(zhuǎn)身逃一般的離開，身旁突然想起一個聲音。

　　“只需要一點(diǎn)附蛇粉，你就能驅(qū)使這種蛇殺死任何你討厭的人哦?！?p>　　王淑玉驚嚇地回頭，對上一個全身包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黑衣女子的目光。黑衣女人誘哄一般地說：

　　“你有什么特別討厭的人嗎？我可以幫你除掉她哦。”

　　“你只需要找那邊驅(qū)蛇的人要一點(diǎn)蛇鱗香和附蛇粉就好，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p>　　鬼使神差地，王淑玉答應(yīng)了。

　　她故意在孟懷玉面前說姜筠壞話，掐準(zhǔn)兩人到達(dá)的時機(jī)，接著如她所料，心直口快的孟懷玉果然與姜筠產(chǎn)生了沖突。

　　她叮囑紅珠和李炳通氣，又在李炳回憶交易之人時故意引導(dǎo)他陷害姜筠，為自己找了替罪羊。

　　開弓沒有回頭路，從她選擇在特意定制的衣裙上熏上蛇鱗香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王淑玉端端正正沖父母行了一禮。

　　“女兒不孝，犯下大禍，沒有什么可辯駁的了?！?p>　　她轉(zhuǎn)向陳遠(yuǎn)道，“此事全系我一人所為，和我爹娘、兄長都沒有關(guān)系。如何判罪我都無可反駁，但請不要牽連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p>　　陳遠(yuǎn)道嘆氣，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她押下去。

　　王夫人追出幾步，淚流滿面。

　　“淑玉，你……你糊涂?。　?p>　　王淑玉腳步頓住，回頭沖母親笑了笑，“是很糊涂，但我不后悔?！?p>　　王夫人軟倒在地，失聲痛哭。

　　真相大白，疑案落幕。眾人看夠了戲，三三兩兩告辭離開。

　　姜筠正低聲同裴婉商量待會回府了先去見老夫人，抬眼看見寧決朝她走來：

　　“我送你回去？”

　　寧決聲音溫柔，還沒走遠(yuǎn)的陳大人聽了這一聲，腳下一個趔趄。

　　他沒敢回頭看，腳步加快離開了王家。

　　姜筠猶豫看了眼裴婉。裴婉立刻道：“我一個人可以的，表姐快去吧，回府了我等你一道去慈心堂見祖母?！?p>　　姜筠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有勞寧大人了?！?p>　　反正賜婚圣旨以下，也沒幾人敢說三道四。寧決主動提出，許是有事找她呢。

　　姜筠沒走出多遠(yuǎn)就被從后面追上來的孟懷玉叫住：“姜姑娘，我改日能去侯府拜訪嗎？”

　　姜筠一怔，隨即笑道：“當(dāng)然可以，我隨時恭候?！?p>　　寧決是騎馬來的，兩人干脆慢慢走著回去，反正王家和定遠(yuǎn)侯府就隔了一條街，走過去也不累。

　　“害怕嗎？”

　　姜筠反應(yīng)過來寧決是在問她，今日被眾人所指時，害不害怕。

　　姜筠微微點(diǎn)頭，又搖頭：“有點(diǎn)害怕，畢竟我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不過我想著有陳大人在，應(yīng)該不大可能就憑幾句話就將罪名蓋在我身上。”

　　“只有陳大人嗎？”寧決語調(diào)微挑。

　　姜筠忙道：“還有寧大人，其實(shí)我一開始確實(shí)沒想到鐲子的事，多謝您出言相救?！?p>　　寧決滿意了。

　　就是那聲“您”聽著怪生分的。

　　沿街小販的叫賣聲聲入耳，燒餅糖糕的香味撲鼻，姜筠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寧決突然停住步子，轉(zhuǎn)向一個買糖人的小攤子，溫聲道：“請給我一串糖人，要孫悟空的?！?p>　　“好嘞，客官稍等！”

　　直到手里被塞了糖人，姜筠還有些回不過神。

　　她疑惑的眼神太明顯，寧決忍不住笑了笑：“你今日受了委屈，給你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