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初秋
小時候馮楚遙聽老師說江南，覺得無限神往，回去問父親，江南在哪。馮教授笑著說，“長江中下游，于縣就是江南?。 ?p> 初秋的稻田依舊郁郁蔥蔥，晚季的水稻正抽條長著，時不時有蜻蜓停在芽尖尖上。馮楚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空氣真甜，我好懷念?。 ?p> 徐伯笑了笑，“想就經(jīng)常來，讓小兮帶著來?！闭f完瞄了一眼隋晏兮，他一挑眉，給了徐伯一個贊許的眼光。
徐伯接著說，“小馮啊，這是你前幾年介紹的稻種，國家新研究的抗病品種，效果特別好，殺蟲劑用的少了，土壤和水的污染都少了。”
“對的，徐伯，而且殺蟲劑的品種很多，盡量用針對性強的產(chǎn)品，這樣可以避免傷害益蟲，對環(huán)境生態(tài)的影響才不大?！闭f起專業(yè)啊，她可是一點都不馬虎。
她穿著老舊的運動休閑服和雨鞋，梳著簡單的馬尾，隋晏兮卻覺得她比那些所謂的精致美女都要明艷許多。談吐間，她神采飛揚，自信滿滿，整個人都閃閃發(fā)光，照得他心里又有些癢癢的，正出神，徐伯打斷道，“晏兮啊，馮博士給我們出的防蟲的防病的方案特別實用。最開始大家都抱懷疑的態(tài)度，這么年輕漂亮的城里小姑娘，田里的事情能知道多少。誰知道她不怕臟不怕累，下雨天和我們一起在泥塘里疏通水道，夏天蚊蟲多，胳膊紅了腫了都不在意，”說著趁馮楚遙沒注意，小聲對隋晏兮說，“是個好姑娘啊!抓緊！”
隋晏兮目光深邃看看走在前面的馮楚遙，“徐伯，我知道?！?p> 徐伯拍了一下他肩膀，“你知道還不趕緊的?！?p> “我很主動了，連我爸都用上了!”隋晏兮小聲說。
“嗯。。。哼，那個，徐伯你們在說什么？”馮楚遙回頭看他倆落得老遠(yuǎn)，打斷道。
徐伯和隋晏兮相視一笑，很識相地閉嘴，一番折騰，到了晚飯時間，徐伯笑著說，“小馮啊，今晚就別趕來趕去了，我兒子開了個度假露營基地，你們年輕人去那里吃個晚飯，再住一晚，就當(dāng)給他捧個場。”
馮楚遙看了看隋晏兮，他正放空了看藍(lán)天，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她問，“你今天這么閑，不用趕回去開會應(yīng)酬嗎？”
“有趙賀在我放心，很久沒回來了，確實想多留一晚，走吧，別駁了老人家的好意，那里的燒烤很不錯?！?p> 說完他做了個請的姿勢，一路上不少人和他們打招呼。小地方，鄰里鄰居的都認(rèn)識，認(rèn)識他倆的人不少，好奇他倆關(guān)系的人更多。
村頭的老媽媽看見隋晏兮，熱情地上來招呼，上下打量著馮楚遙，用方言問隋晏兮，“小兮回來了，這是你的女朋友？”
隋晏兮臉上蕩滿笑意，用方言低聲說，“還不是，但是快了。”
老媽媽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給你爸媽帶聲好，村里的老人托他們的福，家里都裝了地暖空調(diào)，享?？?。”
兩人走出去沒多遠(yuǎn)，馮楚遙問，“他們都認(rèn)識你呢？”
隋晏兮手插褲兜里，語氣里多了一份輕快，“是啊，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一直待到中學(xué)才去濱海的。對了，你那次以后怎么再也沒來過，馮老倒像是經(jīng)常來，我還見過幾次?！?p> 她笑著解釋，“我那次回去之后就發(fā)了一次高燒，其實也沒什么，小孩子總有頭疼腦熱，但是我媽如臨大敵，覺得我爸一個人照顧不了我，就再也不讓我跟著他出差了，我爸正好求之不得，所以我就再也沒來過了?！?p> 她和他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一抬頭，有燕子飛過。她想了想，回頭歪著腦袋看他，倒著走，隋晏兮被她看得不自在，問道，“看什么呢？一臉不懷好意。”
“就是覺得不可思議，我沒想到能找到你，當(dāng)年雖然是孩童的戲言，但是終究是遺憾?！?p> “確實是，我也沒想到。知道我為什么去了濱海大學(xué)嗎？”
“難道不是因為那是好學(xué)校嗎？不過你的家世，沒有出國留學(xué)確實是意外?！?p> 隋晏兮笑著解釋，“有很多原因，但是最初的原因是你給我的地圖，上面劃了圈圈，你說那是你家?！?p> 她一拍腦門，“對啊，我們家一直住在校園家屬區(qū)。”
他低頭笑得更深，“當(dāng)時確實沒想到你就住在校園里，以為是年紀(jì)小，弄錯了?！?p> 她打斷說，“真遺憾，大學(xué)這么多年都從來沒有見過你?！?p> 他抬頭直直看入她的眼睛，“哦？早見到我會怎么樣？”
他語氣曖昧，她心里一慌，腳下一踩空，正要想后摔下去，隋晏兮一把拉住她，“小心！”
他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抵著她的皮膚，她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小聲地說了聲，“謝謝?！?p> 他堂而皇之地牽過她的手，“走吧，田間路滑，別再摔著了?！?p> 馮楚遙覺得應(yīng)該躲開他的手，但又舍不得拒絕，拒絕了反而顯得自己介意了小家子氣，只是為了路滑而已，她這樣安慰自己，糾結(jié)著就走到了營地。旅游的旺季剛過去，游客不多，晚飯后夜幕清晰，天空里沒有一絲云彩，倒顯得星星閃爍得更近更真實。晚飯后馮楚遙抱著奶茶倚在躺椅上看星星，隋晏兮在遠(yuǎn)處接了幾通電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安靜地在馮楚遙身邊坐下，“看看天空，覺得浩瀚蒼穹，終究是我們渺小了?！?p> 她嘬了一口奶茶，“是啊，在自然和萬物面前，我們都很渺小，我常想我們就像是表面皿里培養(yǎng)的微生物，何止千千萬萬，但是那么渺小?！?p> 隋晏兮悶聲笑了笑，“馮楚遙，一個理科生的浪漫情懷就這樣的嘛？微生物，虧你想得出來?！?p> 她懶得理他，接著說，“我們確實像是微生物，地球就是一個表面皿，微生物在無限增殖，直到資源耗盡，系統(tǒng)崩塌，資源重組，萬物循環(huán)，終有因果?！?p>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fù)u了搖頭，空氣里好不容易營造的粉紅浪漫氣息就要被馮楚遙糟蹋殆盡了。隋晏兮無奈，看來只有直入主題，“馮楚遙，你會看星星嗎？”
她搖搖頭，“這個真心不會?！?p> 隋晏兮低頭，這個角度，他剛好居高臨下俯視她，晚風(fēng)清涼，空氣中彌散著青草香和遠(yuǎn)處蟋蟀的叫聲。突乎奇來的靜默讓空氣里流動著曖昧的氣息，半晌，他低低地問，“馮楚遙，你想不想做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