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朝堂上被御史彈劾。
整日郁郁寡歡。
姐妹們各個躲得遠遠的。
唯恐被父親拿來換了前程。
只有我,跪在父親面前。
「昭昭愿進逸王府?!?p> 「昭昭愿為父親分憂?!?p> 看著父親眼中的意外,我笑了。
我就是要往上爬。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聽從我的決定。
01
夜幕降臨,暖閣里氤氳出幾分熱氣。
「老爺,別猶豫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大夫人將洗腳水甩到我臉上,勸著低頭嘆氣的父親。
「不是猶豫,是不知道該送誰過去,都是我的女兒,逸王的風評又……我真是……」說著,父親又嘆了一口氣。
大夫人生氣的一腳踹在我的心口「那幾個庶出的丫頭,挑個水靈的送過去就是了,怎么,你舍不得?!?p> 父親沒有接話,只是頭低的更低了一些。
我看著胸前的水漬慢慢氤氳開,咬了咬牙,跪在了父親面前。
「昭昭愿意?!?p> 父親震驚的看著我「什么?」
「昭昭愿意進逸王府,昭昭愿意替父親分憂?!?p> 大夫人站起身來,不屑的撇著我「剛好,你家學淵源,也不算浪費。」
看大夫人回了內室,父親才伸手把我拉起來「好孩子,爹不會忘了你的好的,天冷了,回去換身衣服吧?!?p> 我順從的退出去,目光卻落在東院那邊,那里是侍郎府的小姐們才能住的地方。
而我,是沈侍郎的女兒,卻不是侍郎府的小姐。
因為我娘是盛京城里最有名的花魁娘子。
我,便是在花樓里長大的賤蹄子。
02
我回到住處,那是連下人住所都不如的一間漏風漏雨的小屋子。
明天就要離開了,我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就想給娘親上支香。
我剛把香點燃,身后的窗戶便發(fā)出「吱呀」一聲,一個黑影從上面跳下來。
下一刻,我的后背便撞在了一個冰冷的懷里,手里剛剛點燃的香就落在了光著的腳上。
我覺察到灼熱往后退了一步,被來人抱的更緊。
「今夜怎么這么熱情?」
聲音是笑著的,說出來的話也是滿滿的不正經。
我用力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轉過身來恭敬行禮「六殿下?!?p> 他瀟灑的坐在我唯一的凳子上「這么客氣?」
「以后都得客氣了?」
我吹滅手里的火折子,將蠟燭移近了他。
他蹙起了眉「什么意思?」
「明天,我就要進逸王府了?!?p> 他眉頭蹙的更深「做妾?你知不知道,妾就是個玩意兒,說送人就送人了?」
聽到他的話,我忍不住輕笑「你真看得起我,我這樣的身份怎么能做的了王爺的妾呢?」
他看我毫不在意,也氣笑了「這么說,連妾還不如嘍,那是什么,暖床丫頭?」
「是?!?p> 他一掌拍在我的桌子上,猛的站起身來「你明知道我對你并非無意,你……」
「正是因為你對我有意,我才不能跟你?!刮疑焓窒雽⑼嵬崤づさ淖腊宸稣?p> 他看著我點點頭「我明白了,你就是等著他把你送人呢,沈昭昭,你真不愧是娼妓的女兒?!?p> 他說完轉身離開,我的窗戶被他摔的「哐哐」直響。
手里的桌板怎么都對不好,我怒上心頭,用力將桌板摔在地上「明頌年,你也別忘了,沒有那個娼妓,七年前你就死在城西的難民營了?!?p> 03
我和明頌年相識于七年前。
我娘那個時候是整個盛京最搶手的花魁娘子。
那天是一個七月的黃昏,我記得很清楚,是三王之變的第二個月。
一個月前,湘王聯(lián)合齊王,周王趁皇上御駕親征的空圍了皇宮,殺了皇后,卻唯獨沒有找到年僅十二歲的皇上嫡子。
所以,這個月總能看到滿街的士兵橫沖直撞的到處找尋被宮女救出宮來的六皇子。
而六皇子此時正滿臉灰塵的混在一群小乞兒中。
那天,我娘應了高員外的夜場,卻被小乞兒攔了轎子。
我娘心善,便讓我買了些饅頭分給他們,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縮在墻角的明頌年。
「娘,那邊有個哥哥,腿好像不能走了。」
娘掀開轎簾看了眼,便吩咐跟著的打手將人帶回花樓。
「蕊心姑娘,這可不成,這是個男孩?!勾蚴譃殡y的看著明頌年。
「你就跟媽媽說,等他傷好了就送他走,他在花樓的這些日子,我賺的銀子都歸媽媽?!?p> 就這樣,明頌年被帶進了花樓,跟我住進了一間柴房。
當天夜里,明頌年原本棲身的難民營,就被一把火給燒了,一個人都沒跑出來。
據說是那個宮女被抓住了,沒有抗住嚴刑拷打,只能說了。
我將聽來的事兒說給明頌年聽的時候,他并沒有多少觸動,只是嘆了句「人心最是靠不住?!?p> 我下意識反駁「也不能怪那個姐姐,她也沒有選擇啊?!?p> 明頌年看著我,最終從唇間吐出一句「單純?!?p> 后來的幾個月,明頌年便不怎么與我說話了,只是發(fā)呆,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照顧。
雖然娘救了他的命,但因為沒有好的醫(yī)治,他的那條傷腿還是留了殘疾。
又過了幾個月,皇上殺了回來,三王伏誅,明頌年也在一個深夜,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
04
第二天深夜時分,我坐上一頂小轎子,從后門被抬了出去。
終究是見不得人的,走的也是小路。
卻沒想到會在一個交叉路口被攔下,是明頌年。
他將我從轎子里扯出來抵在墻上,后背被突出的石塊硌的生疼。
我看著他瘋狂的神色,輕聲開口「你不該來?!?p> 他低頭看著我,聲音都在顫抖「你開口,只要你開口,我就會幫你,就像……」他停頓了一下「五年前一樣?!?p> 我看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可以做我的救世主吧,是,五年前,是你助我們進了侍郎府,然后呢?」
「我娘被大夫人授意家丁凌辱致死的時候你在哪?」
「我被她們脫了鞋襪逼跪在冰天雪地里的時候你在哪?」
「我住的小屋走水門窗被封的時候你又在哪?」
我將他按在我肩頭的手推開,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明頌年,你幫不了我?!?p> 說完,我沒有再回頭,一步一步的回到了轎子里。
「走吧,記住,今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再次晃晃悠悠的啟程了,我知道明頌年還站在那兒,他從來都是這樣。
五年前,娘終于攢夠了贖身的錢,帶著我走出了花樓。
我那個時候還抱著對父親的向往,但我們連侍郎府的門都沒有進去。
父親懼內,后宅之事都由大夫人說了算。
她站在高處鄙夷的看著娘「什么破爛貨,也敢來攀扯老爺,不教訓你們,到顯得我們侍郎府軟弱好欺了。」
于是家丁一擁而上,棍棒加身,很快娘就吐了血。
我想起話本子上的攔路申冤,于是我用盡全身力氣扶起娘,撲在了一輛一看就很豪華的馬車前。
「求貴人救命?!?p> 車簾掀開,一雙繡了祥云的靴子踏出來,我順著長袍看上去,直到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小哥……」娘捂住了我的嘴,拉著我跪在了明頌年面前「孩子不懂事,驚擾貴人了,我們這就走?!?p> 「等等?!?p> 兩年不見,他的聲音清冷了許多。
我不知道他跟隨從說了什么,但他的隨從帶著我們順利進了侍郎府。
我回頭時,他就站在后面,一步未動。
進入侍郎府后,我過的十分艱難,父親和大夫人不承認我們,我們便比最底層的下人還不如。
他們可以隨意的辱罵我,傷害我,甚至殺了我。
多少次生死關頭,我求著能有一個人來救救我,但是沒有,一直都沒有。
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沒有人救得了我。
如果有,那只有,我自己。
而明頌年,永遠站的遠遠的,在我的身后。
05
轎子直接抬到了逸王的臥房外,想到以往聽到的傳言,我心里是有些恐懼的,擔心自己也成了傳言中橫著出去的姑娘。
「沈小姐,進去吧,在門口把鞋脫掉?!箒碛业氖且萃醺畬9芎笤旱膵邒?。
她看向我的目光毫無感情,大概是見多了,所以習慣了吧。
我依言脫了鞋小心翼翼的進了內室,見到了傳說中的逸王爺。
但和傳說卻并不一樣。
傳說中的逸王是圣上兄長,平定三王之亂的功臣,備受寵信,所以頗是威嚴。
但此刻的逸王微閉著眼,衣衫大敞,頭發(fā)披散,此刻正斜靠在貴妃榻上。
「沈昭昭見過王爺?!?p> 我看著地上的碎瓷片,咬了咬牙,跪了上去。
他滿意的笑笑「疼嗎?」
「回王爺,不疼?!?p> 他笑的更大聲了「不錯,多大了?」
我順從的膝行幾步靠在他腿側「十五了?!?p> 「你爹,也是真舍得?」
他突然拉過我的手放在胯間,在我震驚的抬頭看他之時,他笑的更加瘋狂「知道本王為什么能在圣上面前說上話了嗎?」
我還沒明白他為何要說這話之時,他突然掐住我的下巴把我拉到懷里,灼熱的氣息噴在我耳側「所以你爹不虧?!?p> 說完,他一口咬在我的肩頭,疼痛瞬間襲來,一股異香也慢慢出現(xiàn)。
我知道那些姑娘為什么撐不住了,用了花樓的異香,不死在床上估計也會羞憤難當自盡了。
還好,我跟她們不一樣,我更想活。
我主動的接過他口中的酒,討好的搭上他的脖子,手腕上,鐲子相撞發(fā)出清脆的叮當聲。
這一夜,極盡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