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小雨瀟瀟,似已連續(xù)了一周,連綿不斷,天氣好似心情,此刻與舒禮已是感同身受。
荊州。
時隔多年,終究還是要回來的嗎……舒禮心想著,不悅的表情都寫在了臉上。
周池禾從后視鏡看見舒禮臉上的表情,揣測良久開口問道:“怎么,是不想回荊州嗎?”
似是自己的心思被拆穿,舒禮微微一頓,輕聲答道:“沒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都一樣的?!狈凑覜]有家,只要你在就好了。最后一句話未說出口。
周池禾看出了她說完這句話的低落,似是考慮了一會兒,開口:“我們這次回來就是回家?!?p> 話落,舒禮怔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期待,但很快她就隱藏起了情緒,裝作不在意道:“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你在哪我就在哪。”
看似很溫情的話,背地里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傷。
因?yàn)橹芗业囊恍┳児?,舒禮在十歲的時候便被送往福利院,從外國進(jìn)修回來的周池禾立馬將她接了出來,之后再也沒有回過周家。
當(dāng)時周池禾二十歲,舒禮十歲,兩人在邱冶島相依為命,此間,從未回過荊州。
在此之前,周池禾確實(shí)沒打算回過荊州,但現(xiàn)在他想通了,情形也變得不一樣了,周江君大病了,他是該回去了。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嗎……是家。
周池禾突然笑了,打破這安靜的環(huán)境,聲音爽朗道:“好,以后,只要我們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但是……”
舒禮想到一個不知道該不該問的問題,猶豫了幾秒后又開口:“舅舅,你不給我找一個小舅媽了嗎?”
“你小舅媽跟別人跑了?!彼攵紱]想便直接作答。
“可是……你都還沒結(jié)過婚,怎么就算她和別人跑了?”
周池禾笑了笑:“你這是,話里有話呀?”
“對,我們確實(shí)沒在一起過,也怪我不夠勇敢,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人了?!?p> 雖說是以著最輕松的口吻說出來的話,但仔細(xì)品確是數(shù)不盡的酸楚。
“都是因?yàn)槲摇笔娑Y輕聲歉意道。
“這怎么是因?yàn)槟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只要我的身邊有粥粥就足夠了?!?p> 粥粥是她的小名,是他們離開荊州之后周池禾取的,本想著改個名姓周,叫周粥,但有點(diǎn)麻煩便沒再改,平日里一直叫周粥,口語上聽著像粥粥,一直叫,便習(xí)慣了。
一路上,兩人聊了許多,小時候的,十歲后的,什么都聊,也打開了許多心結(jié),似是既然回到了荊州,那便再是另一個新的開始了。
許久,雨勢逐漸變小,慢慢的,太陽也就出來了,天空深處漸漸的,似有彩虹的身影,舒禮趴在車窗旁,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周池禾的話,心里也逐漸暖洋洋了起來。
傍晚,車子逐漸駛?cè)肭G州,艷紅的太陽將要沉入遠(yuǎn)處的海底,嬌紅的云,嬌紅的天,整個荊州似乎都是紅的。
兩人沒有回周家,而是回了周池禾二十歲之前在荊州買的一套住宅,此時也算是派上了用場,即便是在此之前就安排好了人打掃,但還是有需要自己收拾的地方,兩人收拾好也已經(jīng)到了深夜。
周池禾本就開了許久的車子,此時更是收拾了那么久,早就累到不行,擺擺手就要去洗漱睡覺。
但舒禮還不困,剛好借著周池禾現(xiàn)在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借口出去買必需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其實(shí)周池禾哪里不懂得她有什么心思,只是看在回荊州的第一天,再加上她以必需品的理由,慣著她罷了,按照以前,哪能同意。
周池禾比了個手勢:“一個小時?!痹捯粑绰浔阌址椿冢骸安粚?,半個小時?!?p> 舒禮才不是那種有多貪心的人,半個小時足夠了,便笑著擺擺手道:“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月色皎皎,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一出大門,便是車水馬龍,燈火通明。
舒禮搜了搜附近有沒有比較近的小型超市,其實(shí)說到底,也確實(shí)是出來買點(diǎn)必需品,本想著掃輛小黃車騎一騎,但又覺得大好的月光,不如走走。
步行到一條斑馬線的轉(zhuǎn)彎處,有一條幾近漆黑的小巷,舒禮有點(diǎn)不敢過去,可要想去超市,好像必須經(jīng)過面前的小巷。
換做平常,她早就嚇得跑多遠(yuǎn)了都不知道,可是今天,腦海里莫名其妙的有一種牽引感,她敢直視黑暗,敢往那小巷里凝視。
大腦不知道是一瞬間被占領(lǐng)還是怎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走進(jìn)去。”
舒禮鬼使神差的走了進(jìn)去,慌慌張張的打開了手電筒,往前方照去,因?yàn)榭床灰娔_下的路,她不敢走太快也不敢走太慢。
突然,走著走著,腳底軟綿綿的,像肉?!
舒禮莫名其妙踩到這么個軟綿綿像肉體東西,下意識的直驚呼道:“誰?”
隨后立即將手電筒往地下照,不照不知道,一照嚇一跳,地下躺著個人?!
一瞬間,舒禮眼淚直流,但腦子還算清醒,看清楚了他臉上的血傷,受傷了……
接著趕忙將去試探那人的呼吸,很微弱。
?。∵€有呼吸。
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立即將人扶起靠在墻角,撥打120。
興許是人與人之間的氣息與磁場互相所吸引,那人漸漸有了點(diǎn)動靜,嘴角扯了扯,舒禮感覺到有所動靜,知道他醒了,趕忙安撫道,我把你拖出巷子去,救護(hù)車馬上就到。
“……瞎子……”:男生聲音微弱,借著氣音說道。
舒禮仔細(xì)聽了聽,以為他是覺得自己瞎了,但也顧不得和他說那么多,邊把他拖出巷子,邊說道:“你沒瞎,這巷子太黑了,我把你拖出去。”可面前這人太過于龐大,自己又本就瘦弱,拖著一個半死的人,太過于吃力。
不過還好救護(hù)車來的快。
JZ市立醫(yī)院。
將人送往醫(yī)院后,舒禮忙著各種繳費(fèi)以及聯(lián)系他的家里人,這一忙就是忙到了近乎一點(diǎn),總算與聯(lián)系他的家人有點(diǎn)線索之后,那人卻只是撂下一句:“隨便你們怎么處置,別打電話了?!?p> 舒禮有些生氣,莫名其妙被人說冷話還被掛電話,這人真沒有禮貌!
看了眼時間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完了!她忘記給周池禾打電話報備了……”
“舅舅?!?p> 電話一接,就是舒禮甜里甜氣的撒嬌。
周池禾耐著火氣道:“你知道我等這通電話等了多久嗎?”
“我?guī)缀跏前涯阕约和低蹬芑刂芗疫@個理由都想到了也沒想到你能去哪,給你撥電話還一直是通話中,你到底在哪?”
“舅舅,你先來趟醫(yī)院,等其他的我們回家了我在跟你解釋好不好。”舒禮
“醫(yī)院,你怎么了?”周池禾心一顫,但很快便又反應(yīng)過來,既然她現(xiàn)在還能給自己打電話,便說明沒有事。
周池禾最不忍與她發(fā)火,既然另有實(shí)情,便待會兒再說。
“那行,等我去了我們再說?!?p> 周池禾來到醫(yī)院已是深夜一點(diǎn)半,一來便見舒禮半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頭微低著,昏昏欲睡。
“怎么樣,有事沒有?”周池禾滿眼擔(dān)憂的檢查著舒禮身上有沒有傷什么的。
舒禮被吵醒,微微瞇著眼看清了來人,一見是周池禾,一下子便清醒了,瞬間就委屈的抱在周池禾的懷里,哽咽道:“舅舅,你總算來了?!?p> 周池禾撫摸著她的背,安撫道:“不怕,舅舅來了,告訴舅舅怎么了?”
“不是我,是里面那個?!?p> 舒禮解釋了今晚發(fā)生的事之后,周池禾大概也是了解清楚了。
“那你要不要先回家,這里交給我,一個人回家害怕嗎?”
“好,我要回家,呆在這里我頭暈。”
說罷,醫(yī)務(wù)人員便出來問道:“段也家屬?在嗎?”
舒禮趕忙舉手,讓周池禾趕緊去。
自己便先回家了。
第二天正午,陽光透著沒拉緊的窗簾直射在舒禮的眼睛上,有些刺,微微皺了眉,這時卻聽到屋外有動靜,舒禮睡眼惺忪的下了樓。
剛進(jìn)門的周池禾看了眼正在下樓的舒禮,明知故問道:“剛醒嗎?”
“嗯。”
“昨晚那個人怎么樣了?”
周池禾壓了壓情緒道:“你知道你救的那人是誰嗎?”
舒禮不解,疑惑道:“誰呀?”
“荊州太子爺,段也。”周池禾回答道。
舒禮十歲便離開了荊州,就算是算十歲之前,她也不懂這些呀,但聽這語氣還有這名號,此人來頭應(yīng)該不算小。
“很厲害嗎?”舒禮昂著頭問道
周池禾理了理語氣,有些自傲道:“也不是很厲害,跟周家比,也就厲害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吧?!?p> 舒禮笑了笑,又繼續(xù)問道:“那個人怎么樣了?”
“他家里人今早來了,是段家那老頭,還帶了一大幫人,看樣子,像是他偷跑出來的,現(xiàn)在怕是要給強(qiáng)行帶回家啊。”
“他們沒和你說謝謝嗎?”
“那小子挺有禮貌的,我看他們?nèi)艘捕紒砹?,我打算走呢,被那小子拉住讓我給他個電話號碼?!?p> “我也沒多說什么,留了之后就走了,我估摸著應(yīng)該是要登門拜謝吧?!?p> 舒禮聽了,開玩笑道:“哼,人可是我救的~”
“那當(dāng)然還是知道啦,我們粥粥多棒呀,都會救人了?!?p> 舒禮笑了笑,瞥了一眼周池禾,黑眼圈都要掉到鼻孔里了:“好啦舅舅,你快去補(bǔ)覺吧。”
今天是七月二十六號了,再過一段時間新的學(xué)校也該開學(xué)了。
其實(shí)有的時候舒禮也想,是不是要回荊州呢,為什么又是在高三這個時期回呢,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可是昨天在路上,舅舅說過一句話“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辈还苁蔷司说倪x擇還是自己的選擇,反正人生的容錯率那么大,任何正確的選擇與錯誤的選擇,會不會都是一個不同的開始呢。
抱著探索的角度去想,每做一次選擇,都會影響著故事最后的結(jié)局,那么我的每一次選擇都會影響著任何一件事物的發(fā)生與變化,那將會多么新奇。
想到這兒,舒禮便慢慢的有些釋懷了,大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吧。
她來荊州,也是有任務(wù)的,查清周家的事,不僅僅是周池禾一個人的事,不會什么責(zé)任都要讓周池禾一個人來承擔(dān)的。
但此刻她要做的是先好好的讀完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