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聽我眉飛色舞講小學女教師，說你是否暗戀那個??！我一推她，我成熟得晚，不像你早熟。說：這般神話的人，我不可能有這種非分之想，你們也許有些情竇初開的同學吧？她說我們班碰上的劉宜春老師和你說得很像，也許是同一個人。當時有些大一點的男同學被她迷倒，至今同學聚會提到還常常惋惜，有一次，一個男同學喝醉了，滿臉淚花地念道：
新妝宜面下朱樓，
深鎖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數花朵，
蜻蜓飛上玉搔頭。
什么蜻蜓??！分明是只臭蟲嘛。
我們學校是子弟學校，才建了五六年的樣子，是現在稱蘇聯(lián)式的紅磚瓦房，掩映在綠樹成蔭的山上。
在紅溪村上頭，是個像大西北叫塬上的一個地勢較平緩的地方。周圍住著四面八方來搞建設的人，有單身宿舍，也有家庭宿舍。人越來越多，還有援建的蘇聯(lián)人，后來建了蘇式結合了中式庭院的三層樓的辦公樓和宿舍、住房，叫紅溪新村。
我的腦海里也住著這么個人，可能從你們學校調來的。記不記得我說過那個自殺的老師？我說記得呀！大編輯陷入沉思：我們學校缺老師，從各地調來一些人。聽說劉宜春老師招來以后很招人喜歡，就像你說的她本人和教學都別具一格。隱約地印象她是大學教授的女兒，多年以前，她爸下放農村，托了人把她安置在晴川鎮(zhèn)教書。
我用女孩的眼光來看，她不是大美人，只是有那種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之類的模樣，還有知識女性的氣質?？床怀龌^妝，紅白相間的臉上還有幾點雀斑。我媽也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你們那個女老師太招眼了，太不了解現在的環(huán)境，這里的市井氣太濃。估計被她下放的父親保護得太好，會翻跟頭的。
我們學生還不懂這些，人不都有愛美的天性嗎？我媽不也比照她或看到的好衣服樣子給我們做新衣服過年嗎？
她有時到我們前面那排房子找一個上海人學手風琴，就是你們碰到的那個瘋子音樂家。多數時候和一個女教師一起來，后來又多了一個男的老師。
我媽和鄰居叨嗑，這老師怎么喜歡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學琴呢？那個男老師在學?？此膛獙W校的花花草草，經常過來幫她松土，提個大水桶澆水。說劉老師，這種重活叫我來做。
男老師是我們學校教體育的，眉目清秀，臉被太陽曬得有點兒黑，就多了一點英氣。平時穿著很簡單，大多穿印著省隊號碼的運動服，我們看了感覺很帥氣?？墒菦]聽他說曾經參加過省隊的什么運動項目。脖子上總掛著個哨子，上課用各種短促或者悠長的哨音表達他的意思。
一般幫她做完事，約她打乒乓球，她就把另一個教算術的女老師邀在一起。球室有點暗，她把日光燈都開了。數學老師搶到球拍先上場，他說王老師的球路有點怪，是數學思維的嗎？他們合計六球為一局，很快就把王老師打下去了。劉老師上場，他就磨磨唧唧地打慢球，還教劉老師抽球削球的技巧。王老師不干，要改三球一局。
劉老師笑瞇瞇地把球拍給她。說：“還是你們棋逢對手，這一局你將我們的體育老師拿下?！?p> 一次聽我媽和爸閑聊，劉老師和體育老師看電影，他們碰巧坐在兩個老師后排。那是一部黑白的外國電影，兩個男主人公是學鋼琴的藝術生，都愛上了一個拉提琴的女孩子。女孩患了絕癥，其中一個男孩傾盡全力照顧那女生，丟了人生最重要的比賽。另一個后來成功登上著名鋼琴家的寶座。指導老師很惋惜成為普通人的學生，他的琴聲有更多的激情，對樂譜內涵有某些更深層的發(fā)揮。成功的那位只能表達樂譜傳遞出來的某些信息，多數是嚴格按樂譜準確彈奏。
當時劉老師在前面悄聲問體育老師更欣賞誰、如果是你，選擇哪條路？我爸知道我在聽，就說：當然應該是成功者，人不就是要往高處走嗎？那時工人地位被抬得很高，她嫁了一個高大威猛的工人，他常常接老師下班。
有一次他在教學樓下看到他愛人和體育老師在一起嘀咕什么，頭靠頭挨得有點近。他怒氣沖沖將他們分開，推了體育老師一個趔趄，體育老師看這架勢，他是來打架的便惡從膽邊生，打了他一拳，頓時他左眼就紅了一塊。兩人就你一拳我一腳干了起來，劉老師拼命想分開兩人，扯不住他們。兩人倒在地上，抱在一起翻滾著撕扯著也分不出勝負。
沒放學的同學圍觀看這難得一見的老師毆斗，女同學撒腿跑去找學校的頭，有的同學為體育老師助威，看出是劉老師的愛人，又反過來為他喝彩多打了體育老師一拳。校長趕來，呵斥住他們。劉老師顧不了斯文，壓抑著啼哭聲奔回家。她老公在后面也不追她，回頭揚言在校外看到體育老師還要打，非要分出個勝負，把他打趴下。罵罵咧咧地也不歸家，直接上夜班去了。
第二天他下班，震天的哀嚎聲從他家僅有的一間房傳出來。鄰居大爺大媽進來一看，驚得目瞪口呆，老練些且膽大的一個大爺，發(fā)現床上躺著劉老師的身體已經冷了，大眼睛沒有閉上，望著天花板，口還張開著，仿佛臨死那一刻又不想死，問天：“為什么“。
她衣著沒換，還是哭著回來的那身。手指手腕慘白，破口處血色烏黑像瀝青樣干涸了。他趴在她身上只顧哭泣，地上的一大攤血跡都流到了門口，還未干，被印上了他的腳印。床頭還有一瓶毒藥。
他們結婚后鄰居經常聽他們爭吵打斗，還鬧過離婚。男人說她有出軌行為，但是又說很愛她不愿離婚。他后來也后悔，知道她沒做見不得人的事，他只是疑心重，他拿著繩子痛不欲生的樣子，說要上吊。
老師的父母從農場趕來，后面跟著他弟弟和農場押著他們的干部。她媽看這情景就站不住要倒過去，他弟弟扶住跌坐在椅子上，他爸拉著他女兒冰冷的手，坐在床邊鐵青的臉注視著第一次看到的所謂女婿，一言不發(fā)。
后來他弟弟叫來了警察，指證他那所謂的姐夫殺人。警察一了解具體情況，跟農場壓解他們的人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他弟弟看著像個白面書生，這時卻像個白無常。嫌父母太過隱忍，他追出去硬是要警察調查，一定要討個說法。被我們學校高年級學生攔住?？闯隽怂袕统鸬囊馑迹@幾個學生受教于劉宜春老師，愛戴他們老師到骨頭里了，從悲憤交集到義憤填膺。發(fā)了魔怔，他們叫他節(jié)哀，密謀怎么治治他姐夫。
沉吟聞簫
三人行必有我?guī)?，好奇、好學，人生意義。學有所用人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