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緊張,”女人淡淡笑了下,用保養(yǎng)極好的手撩了下卷發(fā),輕聲道:“我今天來,有兩個目的,一是確實很好奇,想親自見一見這位苗苗小姐,再來,想請她幫個忙,雖然我和楊暉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但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的,你上趕著給他睡,我沒意見,可鬧得人盡皆知就不好了,尤其是不能讓孩子們受到影響,你說是吧?!?p> 何雨果然沒猜錯,面前的女人就是楊暉的前妻,可她說的話很奇怪,名存實亡是什么意思?還有“給他睡”,這幾句話信息量很大,何雨不太敢往深了想。
緩過來的葉苗苗終于開口說話了,雖神色還是戒備狀態(tài),但話里確有示弱的意思,她說:“我那天是碰巧撞見他去接孩子,上前去打招呼時并沒想太多,下次我會注意的?!?p> “呵,”女人居高臨下瞥了葉苗苗一眼,“倒是比我想的善解人意,楊暉還真是老了,連口味都變了?!?p> 奚落完葉苗苗,女人看了眼何雨,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直接走了。
直到她腳步聲遠去,葉苗苗才像是突然被抽了骨頭似的,倚靠在何雨身上。
“你沒事吧?”何雨看著葉苗苗側(cè)臉,低聲問道。
如果這時她稍微偏下頭,就能看到何雨的臉色其實也很不好。
葉苗苗搖了搖頭,又緩了一會兒,才跟何雨一起去了食堂。
兩人都只撿了一點吃的東西,何雨盯著葉苗苗煞白的臉,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他和他老婆,沒離婚?”
葉苗苗喝了一大口涼茶,放下后才回道:“沒有。”
何雨咬了下嘴唇,想繼續(xù)問葉苗苗和楊暉是怎么回事。
但緊接著葉苗苗又開口了,“他老婆想離,但楊暉不同意,表面上是說為了孩子,其實外人都明白,無非就是怕他老婆分他財產(chǎn)?!?p> 說到這里,葉苗苗苦笑了下,“他們這些有錢人,看著挺威挺牛的,其實每天活得倒不見得比咱們自在,為了不讓自己的財富縮水,只能變著法的掙錢,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早就不是自由,而是枷鎖了。”
“楊暉就是最好的例子,錢把他和他老婆綁在一起,兩人各過各的,但在孩子和外人面前,還要維持應有的體面,其實但凡認識他們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說可笑不可笑?!?p> 何雨只感覺自己和葉苗苗挺可笑。
“那你還跟他在一起?”
“在一起?”葉苗苗嘴角滿是嘲諷,“并沒有,他只不過是對送上門的從不拒絕罷了,過后再隨便給點什么,錢了,人脈了,機會了,好在都是我想要的,倒也不虧?!?p>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葉苗苗沒正面回答,顯然還對楊暉抱有想法。
何雨費了好大勁才把盤子里的東西吃完,葉苗苗壓根一口沒動,兩人都心事重重離開了食堂。
換完衣服,何雨接到了楊暉的電話,她下意識就想說不去了,可楊暉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只說想跟她好好談談,吃飯倒是次要的。
何雨心里也煩亂極了,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她對楊暉是有一點動心,但還不至于非要傷害葉苗苗死活跟他在一起的程度,尤其是知道了他根本沒離婚后,那點動心也所剩無幾了。
可她昨晚也確實跟楊暉睡了,何雨想把這一切都歸因到酒精上,可又說服不了自己。
所以還是要見一面,把話說清楚。
何雨深吸一口氣,心里暗暗有了決定。
剛出后門,路過地上停車場時,有個聽著很熟悉的女人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何雨左右看了下,就看到了剛才在大堂堵葉苗苗的那個女人,楊暉的妻子。
女人身邊站了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何雨瞇著眼看了許久,發(fā)現(xiàn)那人正是不久前加她微信的方予安。
這個組合,何雨有些惡劣地想,難不成方予安傍上了富婆?
可下一秒這個想法就被打破了,她清楚聽見方予安管楊暉老婆叫姑姑。
原來是親戚。
何雨沒興趣聽姑侄倆嘮家常,本想低頭快速繞過去,結(jié)果卻聽到了滿耳朵的訓話。
“除了工作,予安,你可要離前臺、酒水吧那幫小姑娘遠點,咱們家是正經(jīng)人家,你要是想找女朋友,姑姑可以給你介紹門當戶對的好孩子,你知道,你爸原本想讓你直接去留學,是你非要堅持在國內(nèi)留一年,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姑姑支持你的決定,但你可不能胡來,聽到?jīng)]!”
“知道了姑姑,你這話都說了很多遍了,我又不是魚,就七秒記憶力,都記著呢!”方予安長了一張禁欲帥哥臉,但跟長輩撒嬌時一點不違和,何雨在一旁暗暗撇嘴,心想這位估計比關(guān)鵬段位還要高。
“好了,這都幾點了,您不是約了姐妹做臉嗎?別又讓人等你了?!狈接璋矒屵^姑姑手里的車鑰匙解鎖,開門推著她上了車,成功把人忽悠走。
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何雨。
何雨眼神戲謔,主動走了上去。
“怎么樣,要不互刪下?”她說。
方予安微微皺眉,表情有點嚴肅,“我不信你聽不出來我在敷衍她?!?p> “所以呢?”何雨挑眉。
“我喜歡你,何雨,”方予安說:“我一直在等你和關(guān)鵬分手,我要追你?!?p> 何雨從小到大,收到過各種各樣的花式表白,可沒有一個人像方予安這樣,像在宣布一條真理一樣,說,他喜歡她,他要追她。
夕陽孜孜不倦炙烤著城市里的高樓大廈,何雨感覺今天的風吹過面頰的時候格外熱。
“你……你還挺有原則?!彼行┗艁y地撥了撥碎發(fā),嘲道:“可我們這些不正經(jīng)的女孩就喜歡關(guān)鵬那樣的,幽默有趣,點到為止,不像你這種好人家出來的,只會一本正經(jīng)地站在我面前發(fā)表演講。”
其實一般情況下,何雨對于不熟的人,很少放狠話,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在失控的邊緣瘋狂試探。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熱血又驕傲,沒有幾個能受得了這種言語上的激怒,可方予安聽何雨把他跟全系最風流最花心的關(guān)鵬比較,還把他說得一文不值時,竟一點都沒生氣,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說了一句徹底攪亂何雨心緒的話,“何雨,你害羞的方式還挺特別的?!?p> 何雨雖然離開的時候很淡定,可從酒店到宿舍這段路程,幾乎是一口氣小跑到的。
她捂著瘋狂亂跳的心臟,忙亂中接起震動的手機,喘著氣說:“喂,你好?!?p> “怎么了,喘成這樣?”電流裹挾著楊暉沉穩(wěn)的聲線從電話那端傳來,何雨像是迎面被澆了一盆涼水,瞬間就鎮(zhèn)定下來。
“沒事,走的有點急?!?p> “不用急,我也剛到你們樓下,你慢慢來,我等你?!?p> 何雨裹了浴巾去公共的淋浴間洗了個澡,出來時換了短褲T恤,一點妝都沒畫,頂著濕頭發(fā)就出門了。
楊暉穿的倒是挺正式,一身筆挺的西裝,連領(lǐng)帶都沒落。
見了何雨,他無奈地搖搖頭,“我定了個不錯的餐廳,本想帶你去的。”
何雨低著頭,用手接住頭發(fā)上掉落的水滴,沒說什么。
她心里很亂。
楊暉從車后座拿過來一盒紙巾,抽了好幾張遞給何雨,“擦一擦,別感冒了?!?p> 何雨猶豫著接過,半晌才低聲道:“我昨晚喝醉了?!?p> “我沒有。”楊暉說。
何雨抬頭,看向楊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說:“我們不合適?!?p> 楊暉嘆了口氣,拿過何雨攥在手里的紙巾,輕輕幫她擦發(fā)尾,“我理解你的感受,如果讓你現(xiàn)在就接受我,確實太快了,但我真覺得我們性格很合得來,人和人相處時間久了,才能知道合不合適,既然我們現(xiàn)階段都沒有伴侶,為何不能試一試呢?難道你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何雨下意識搖搖頭,她看著楊暉包著她手背的大手,掌心溫暖干燥,在冷熱適宜的車內(nèi),有種令人踏實安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對何雨來說很陌生,她自打懂事起,父母為了省租金,幾乎每兩年就要搬一次家,對別的小孩來說,家是溫暖的港灣,可對何雨來說,家更像漂泊的小船,生活就是深不可測的大海,但凡有風浪大一些,他們一家人都會受到滅頂?shù)挠绊憽?p> 何雨很小就已經(jīng)不再有依賴父母的想法了,大學以前,除了學費和溫飽需要父母的幫助,何雨從未在別處麻煩過他們,上了大學以后,她就再也沒要過家里一分錢,甚至經(jīng)常會貼補家里。
因為太過懂事,常常就給父母造成一種錯覺,何雨是不需要關(guān)心的,她自己可以處理好一切,甚至她接到家里來的每一通電話,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或是弟弟,他們說的都是對方或者自己的事,很少詢問何雨在外面過得如何,因此在情感上,何雨內(nèi)心空缺了很大一塊,所以這么多年下來,她幾乎沒有空窗期,或許潛意識里,她是希望有人能幫她填補上那個空缺的。
至于楊暉,她不知道會不會是那個人,她之前也沒接觸過這樣的人,她不了解他,對何雨來說,他甚至有些神秘,可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人莫名生出一種想要探尋的欲望,所以她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