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信徒（三）
俞平站得近些，兩人的身高便一覽無余了，足足比常京桐高了一個半腦袋。
常京桐只能又退了兩步，不讓脖子仰得太難受。
“請問你是曉月的好，”常京桐停頓了一瞬，改口道，“最好的朋友嗎？”
要說上一個世界給了常京桐的教訓(xùn)，那便是這紙片會玩文字游戲，無論是隱喻還是摳字眼的能力，常京桐都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再謹(jǐn)慎一些。
另外一點，便是不能隨意信任所在世界的‘NPC’。
現(xiàn)在讓常京桐回想起那些護(hù)士醫(yī)生的面孔，都會讓常京桐后背發(fā)涼，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將這紙片的事情告知給其他人，在不能確定對方就是‘委托人’之前，常京桐認(rèn)為自己需要委婉一些。
俞平雙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微微彎著背脊，目光在常京桐的臉上掃來掃去，半天不開口。
常京桐擔(dān)心上課鈴響，只能再次開口。
“是你嗎？”
俞平故作思考地看了眼上頭的天花板，這才輕聲地回答她。
“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反應(yīng)過于平淡，常京桐總感覺哪里不對勁，正當(dāng)她認(rèn)真觀察俞平的時候，上課鈴終究還是響了。
常京桐只好將話先放下，朝俞平點了點頭示意，便走在前頭回教室了。
敖思夢正站在走廊上，倒是省得麻煩她起身了。
常京桐自顧自地坐進(jìn)了靠墻的位置，隨手便將筆捏在了手里。
是因為俞平和‘國師’相比太冷靜了嗎？
但是‘國師’本身就精神不正常，倒是不能作為一個范本來參考。
常京桐一直以來有一個模糊的猜想。
盡管她不知道紙片帶來的這一切是何等的力量造成的，也無法確定這兩個世界是真實的還是僅存在在她腦子里的，但常京桐認(rèn)為，這場荒謬的‘偵探游戲’，委托人勢必是有極大的渴求才會成為‘委托者’。
單單這紙片上寫的‘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她’‘最好的朋友’，這些字眼本身就帶有濃重的情感色彩，俞平不應(yīng)該這么冷靜才對。
還是說他只是對著她這個外人冷靜罷了？
常京桐始終覺得俞平對待她的問話有種近乎冷漠的意味在，這種感覺讓她心里沒底，一時不敢全盤托出。
等到敖思夢慢悠悠地坐在她的旁邊，上課鈴已經(jīng)打了三聲了。
常京桐見她沒有搭理自己，便又將那張紙片拿了出來，看了幾遍后，手指開始在那上頭暈開的墨漬上反復(fù)揉搓，甚至用上了桌上的橡皮擦，但可想而知，那處礙眼的痕跡還是沒有半點動搖的跡象，連她的手指頭和橡皮擦都還是干干凈凈的。
難不成這部分信息需要找到某些契機(jī)或線索才能看見？
常京桐不想表現(xiàn)得過分關(guān)心一個故去的人，但又不想放過同桌這個絕佳的消息來源，故而忍到了又一次下課鈴響，終于還是重新開了口。
“思夢，我想起為什么忽然記起曉月了?！碑吘故钦f胡話，常京桐說得比較慢，方便腦子里措辭，她看著敖思夢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xù)寫字，只能硬著頭皮編下去，“我有個東西，好像是曉月之前給我的，讓我?guī)退D(zhuǎn)送給她最好的朋友?！?p> 敖思夢的筆尖終于停了停，目光落在她身上。
“什么東西？”
“……是一把鑰匙?！?p> 常京桐的手伸進(jìn)桌肚里面摸索到那串鑰匙，從里頭摘了一把出來，放在了桌面上。
“我記性不好，轉(zhuǎn)頭就忘記了。當(dāng)時也沒細(xì)問，現(xiàn)在想想，誰算得上是她最好的朋友??？”
常京桐見敖思夢皺眉挪了挪快要挨到鑰匙邊的本子，眉心跳了跳，話也轉(zhuǎn)了個方向。
“你看，這鑰匙放在我這兒，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我今天才記起來，現(xiàn)在心里慌著呢。我就想趕緊找到她說的最好的朋友，好快點把鑰匙送出去。我怕……”
最后的話藏在了唇間，卻還是讓敖思夢似有所感地抖了一抖。
“她什么時候交給你的？不，不對，她干嘛交給你啊？”
“好像是出事之前。我也不知道啊，我跟她又不熟，本來想著是同學(xué)嘛……”
常京桐這話說出口便緊盯著敖思夢的反應(yīng)，倒是在心里確定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在旁人看來，的確和曉月這人沒有太大的瓜葛。
“所以你才去找了俞平？”
常京桐點了點頭，“但我覺得他好像不是曉月最好的朋友?！?p> 甚至好像不是朋友。
“不應(yīng)該啊。我親眼看到他們兩人單獨在小花園里說話聊天的?！?p> 敖思夢的話讓常京桐的思緒轉(zhuǎn)了幾轉(zhuǎn)。
“就一次？”
敖思夢搖了搖頭，“四五次吧?！?p> 常京桐覺得這話也很奇怪，但還沒等她想到怪異在哪里，便聽到敖思夢繼續(xù)說道。
“如果不是他的話，可能是隔壁班的余寶穎吧?！?p> 余寶潁在高三三班，曉月還活著的時候，常常下課過去找她，她也時常過來。學(xué)生們?nèi)粘蕵繁容^少，自然對周邊的事物更關(guān)注些。
“余寶潁和曉月是同一個宿舍的?！?p> 聽到這話的常京桐忍住想問對方自己住不住宿的問題。
這話肯定會引起懷疑的。
還好沒等太久，她就知曉了答案。
“你要跟我一起回宿舍嗎？”
這次下課鈴也代表著午休的放學(xué)鈴，常京桐只能暫時將找余寶潁的計劃擱置，跟著敖思夢回了宿舍。
宿舍和教學(xué)樓隔得挺遠(yuǎn)的。
常京桐邊走邊看，人流最多的地方想來就是去食堂的方向。
她們的宿舍在三號樓，樓下有個掛在墻上的電話，上頭寫著使用時間：18:00-21:00，一旁還貼著放大加粗的警示，‘22:00熄燈，禁止喧嘩，禁止四處走動’。
常京桐不動聲色地落后敖思夢一步，跟著她上了四樓靠電梯的第四個宿舍，404。
常京桐看到這號碼心里就覺得不適，但看見敖思夢進(jìn)去后順手扶住了門，便默默跟著進(jìn)了宿舍，是個四人間，常京桐裝作先去外頭陽臺洗手上廁所，來回走了幾次，終于在其中一個桌子前坐了下來。
那書桌連著的衣柜門上掛著一只灰撲撲的綿羊玩偶，是個鑰匙掛墜，原先是白的，常京桐用了它幾年了，后來那污漬就洗不干凈了，甚至那笑容可掬的綿羊臉側(cè)都禿了一塊。
果然，常京桐見敖思夢神色平靜地煮水泡面，并不覺得哪里不對。
她坐了一會兒，認(rèn)真看了一圈桌面，最后站起身來，開始搜衣柜。
校服全都掛著，下頭一側(cè)堆著貼身的衣服，一側(cè)堆著幾套私服，常京桐想了想，將手摸到了堆疊的衣服角落，手指往下摸索，果然在私服下頭摸到了一個塑料袋，她將塑料袋抽了出來，透過半透明的袋子，她能看到里頭的身份證件，幾張紅鈔，還有疊在下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