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訓話
江馥甯與許亦辰共坐一攆,兩兩無話,到如今,只剩下相看兩厭。
“宮門口到了,請二位下較隨咱家步行入宮?!?p> 踩著軟墊,下了攆車,望著九重金紅的宮門,心絮復雜。
“兩位請?!?p> 步步踏入宮內,灑掃的宮婢遠遠的看到他們,便會低下頭,側過身子,讓開路。
這九重天般的皇宮,等級森嚴至此。
“寧遠侯世子,世子妃到。”
說起來,前幾日冊許亦辰為世子的帖子也一并下來了,至于封侯的旨意卻一拖再拖,人人都三緘其口,不得而知。
踏進榮華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芳香,細看兩側,墻上涂著厚厚的花椒。
踏步其內,見一女子梳著傾城發(fā)髻,人斜躺在貴妃塌上,左手提著一小串晶瑩的葡萄正往嘴里送,斜看著他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來人,看座?!?p> 伶俐的宮婢已經(jīng)抬了兩張紅木矮凳放在娘娘身前不遠處,好方便娘娘敘話。
“算起來,我已兩年未見胞弟,當年你隨軍出征,沒想到卻傳回死訊,我與母親,哭得不能自已,幸好,如今你平安歸來,站起來讓姐姐好好看看?!比蒎锬镒似饋?,笑意盈盈道。
“是?!痹S亦辰站了起來,拘謹?shù)霓D了一個圈,讓她看了個仔細。
“嗯,幸好你模樣未變,那姐姐的心意便算是沒白費,來人,將本宮準備的東西拿上來?!?p> 三四個宮婢高舉著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是最新樣式的墨色男裝。
“怎可勞娘娘破費?!痹S亦辰道。
“這些可全是本宮的一片心意,你看這裁剪的布還是番邦上供,就連陛下也總共只得了三匹,還是本宮得了信,親自去求的陛下,才得了這兩匹布?!?p> “怎敢這樣勞煩娘娘。”許亦辰立刻拱手道。
“你是我胞弟,你我從來都是同氣連枝,區(qū)區(qū)幾匹布又算得了什么?”容妃娘娘揮了揮手,婢女門立刻放下托盤,無聲的靜立在旁。
復又道,“況且這些不過是些死物,剩下的才是本宮為慶你歸來,特地備上的好禮?!?p> 隨著她的掌聲落下,兩位公公分別提著兩只大雁走了進來。
“大雁是忠貞之鳥,恰如馥甯持節(jié)相嫁,而如今你們夫婦同林,本宮便以大雁相贈,祝你們琴瑟和鳴?!?p> 容妃緩緩得站了起來,帶著金護甲的手輕輕扶了扶鬢發(fā),道,“算起來,我家的小六,已經(jīng)快七歲了,現(xiàn)在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他啊,常常會纏著本宮,問本宮何時為他添個弟弟或是妹妹?”
“所以今天本宮就替他問問馥甯,何時能懷上個小世子,好陪著六皇子胡鬧?!?p> 江馥甯忽然被點了名,渾身僵硬了一下,立刻躬身道,“恕臣婦做不到,還請娘娘另尋他人?!?p> “大膽!”容妃徒然面色變幻,右手猛的拍擊桌案,呵道,“嫁入寧遠侯府,開枝散葉本是你的本分,你卻推脫,怎么你學的女戒都忘了嗎?”
“臣婦自知愚粗鄙,難堪世子婦,更難以撐起整個侯府的家業(yè)……”
不待她說完,容妃娘娘怒道,“你待如何?”
“臣服婦自知能力不足,不堪重任?!苯ュ缸肿謹S地有聲道。
“看來當初是本宮錯付了你,本宮本以為你們夫妻不睦只是市井流言,如今看來,所言非虛?!?p> “臣婦不敢應?!苯ュ傅偷馈?p> “想當年亦辰死訊傳來的時候,你是怎么答應本宮的,你說,你會操持家業(yè),會恪守持節(jié),會將偌大的侯府撐起來,如今你卻和我說,你不想生下侯府的孩子,你真是膽大妄為!”
容妃把話說得極重。
江馥甯立刻行了跪禮,但卻異常堅定道,“臣婦愿自請下堂。”
“你在威脅本宮?”容妃咬唇道。
江馥甯將眉眼壓的極低,讓自己看起來恭順,道,“臣婦不敢?!?p> “本宮看你敢得很!”容妃呵道,“皇室宗親從無棄婦,本宮看你江馥甯打算開這個頭!你這是要徹底將我許府的臉面摔在地上,供京城之人恥笑不可?”
她不說話,只將頭壓的更低。
許久,才道,“臣婦認為,和離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p> “你可好的很,若本宮不允,看來江府是打算借著江家的勢力,逼迫我胞弟,與你和離嗎?”
江府二字像一擊悶棍敲在她腦門上,將她震得恍惚。
“臣女之事,與江府無關?!?p> “好一句與江府無關,那今日江府的人怎么會打上許府,當真以為本宮老眼昏花到連這樣的事都不知道嗎?”容妃怒道。
“臣婦自知有罪,愿自請下堂。”
“江,馥,甯,你可敢得很?!比蒎瓨O,呵道,“難道本宮,本宮代表的皇權,都不能令你臣服?難道你江家是想自立為王嗎?”
“臣婦惶恐,江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從無反心!”
反這一字如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江馥甯怎能應下,道,“臣婦為人之女,臣父為人之父,父女情深,自然不能按常理推斷,更何況此事是我與兄長所為,更是不能與我父沾惹上分毫,還請娘娘不要妄言。”
“更何況,我江家三代從軍,鐵骨錚錚掙下丹書鐵卷,更不是能與一個反字輕易搭邊,還請娘娘慎言?!?p> 江馥甯字字有力,不卑不亢,段段將這個反字摘開。
“誰知你江家如今不是居功自傲,不將圣上,放在眼里?!比蒎值?。
“娘娘之言,恕臣婦不敢應,我江府之心,拳拳可見,想必圣上必心知肚明。”
江馥甯抬起了頭,一雙眼睛如朗月一般皎潔,道,“欲加之罪,也得看看是否順應天意?!?p> “放肆!”
“臣婦所言無虛,為何不能反駁?”
“江馥甯,爾敢!”
“此事便是在圣上面前親自裁決,臣婦亦不會退。”
她站了起來,昂首看著容妃,道,“娘娘不妨請圣上親自裁斷!”
“看看我江府可否有半點不臣之心?”
她字字鏗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