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華,你在這廚房搗鼓啥呢?”一個身高八尺,穿著輕甲的男子,捂著鼻子,打了好幾個噴嚏。
此人名叫李鄲,是殿禁衛(wèi)軍中的一員,最開始對她這個“小不點”新成員是極為不屑的,認為是她靠走后門得來的職位。
直到出現了幾次麻煩,還沒等他們出手,麻煩就被框框幾下掃除。之后就讓他們刮目相看,絲毫不敢小看這個小姑娘。
李鄲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吱哇怪叫道:“這什么玩意這么香,血腥味都沒它這么濃烈?!?p> 他看清蒙嵐的動作,有些嘖嘖稱奇,這不就是烤肉嘛,也沒什么稀奇的啊!
直到蒙嵐又把那烤鹿肉掀了一面,在另一面也撒上調料,李鄲捂著鼻子,猛吸幾口。
對對對,就是那個味道。
她其實也沒做什么改變,就是在原基礎上加上了小青蛙帶過來的酒樓里的調料。
“你離遠點,口水別滴在上面了。”
看著這位兄臺邋里邋遢又生猛的樣子,蒙嵐有些嫌棄,
“這可是我要獻給王上品嘗的?!?p> 李鄲是一臉的痛心疾首。
“棲華你一身的本領不用與正道,反而鉆研于如何阿諛奉承上面了?”
蒙嵐將腳一踢,鐵鉗瞬間飛起,她拾在手上,對準嘴巴就是一敲。
“謹言慎行?!彼纳裆珖烂C而又冷淡。
“王上一天處理一車的奏折,還得日日巡查宮務,像改善伙食這種事情,如何當得一句阿諛奉承?”
李鄲自知失言,臉色有些蒼白,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到了,可能一頂不滿君主的帽子就扣下了。
蒙嵐端著一個大盤子,就往秦王寢宮的方向走,路上卻淅淅瀝瀝下起了不小的雨,她便找了一處涼亭躲雨,恰在此時,看到了一副兄友弟恭的場面:
一個身穿絳紅衣袍,粉雕玉琢的男孩,他束著發(fā)冠,臉蛋圓嘟嘟的,非常惹人喜愛。
正懷里抱著一只貓,獨自站在樹下,有些可憐兮兮的樣子。旁邊突然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手持一把竹傘往男孩那邊傾斜。
男孩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把手往后一背,恰好藏好了手上的貓。
那個打傘的少年她認識,正是孩童時期把他當做競爭對手的扶蘇。
此時已經長成一個翩翩少年郎,文雅如玉。扶蘇開口道:“少弟為何獨自一人在此?”
“他們都去玩去了,不管我?!?p> 胡亥本是隨意找的借口,哪曾想公子扶蘇當真了,他當即道:
“他們身在何處,當揪出來訓斥一番,免得變本加厲?!焙サ椭^,因此扶蘇也沒看到他眼中滿滿的不耐煩。
眼見著雨勢漸漸的小了起來,胡亥催到:“其實宮人們在和我玩捉迷藏呢,你先走不用管我了。”
扶蘇無奈,只好先行一步。
蒙嵐見雨勢小了,也正要動身,乍見一幕,眼神當即一厲。
那只被男孩拿在手上的是只黑貓,后腿已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血肉模糊,顯然已經無藥可救,他拾著這處傷腿四處搖晃,嘴角甚至還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
蒙嵐閃身上前,一掌擊打在男童的胸口,男童被這股力量重重的擊飛出去,撞在一旁的樹上。
她抱起小貓,這才更仔細的看到這只貓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眼眶處有一個很大的撕裂傷,這使它的貓瞳幾乎要掉了下來,全身好幾處骨折和刀傷,現在還能留口氣幾乎是個奇跡。
這四五歲之齡的男孩,簡直是個心理變態(tài)。
男孩望著這名女子令人膽寒的目光有些瑟瑟發(fā)抖,鼓起勇氣道:“我是胡亥公子,父王很疼愛我的,你不要殺我。”
蒙嵐眼神可怖地看著他,男孩長得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心腸卻如此歹毒,偏偏還會在親人面前隱藏自己卑劣的心思,當真是防不勝防。
胡亥,便是那個與宦官趙高、丞相李斯篡權奪位,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光了所有兄弟姐妹的胡亥么?大秦五百年基業(yè)便是毀于他手。
若是現在將他殺了,未來的這些事情想必都不會發(fā)生吧?蒙嵐在那一瞬間是真的起了殺心,她沒有再把他當成一個幼小的孩子,而是一個禍亂之源。
躺在地上的胡亥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脖子感覺涼嗖嗖的,眼神十分恐懼。
“很快的哦,保證不會讓你感到一絲痛苦。”
風聲呼嘯而過,胡亥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便來到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這里一絲風聲也無,鳥不拉屎,空寂的環(huán)境下只有自己的陣陣耳鳴,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絕望,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淚鼻涕齊流。
只聽頭頂上那個拿著劍的女人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這次就放你這一馬,下次再見到你,必誅之。”
過了一會兒,見真只剩自己一人,胡亥內心一陣狂喜,又怨毒地想著:呵,這女子還想著下次,回去之后直接要父王將這人腰斬,哪來的下次?
哪知才過了幾息,又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熟悉的清冽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巧了,又碰到你了,胡亥公子。”
……
黑暗中,蒙嵐輕輕擦拭劍上的血跡,眼神越發(fā)堅定。
即使被世人所誤解,但她絕不允許這人毀滅她心目中的大秦。
往來時的方向走,涼亭處所放的烤肉早已涼透,蒙嵐若無其事地將它“毀尸滅跡”,回到禁衛(wèi)所。
胡亥公子失蹤的消息傳滿了咸陽宮,秦王大怒。
這歹人竟在重重的森嚴守衛(wèi)下將人掠走,那想來行刺他不是更輕而易舉,秦王政下令嚴查,一時間宮內頓時人人自危。
在調查過程中,倒是出現了些有趣的事情:
胡亥失蹤,他宮內的宮人,反而是最晚知道的一批人,統(tǒng)領一查,發(fā)現這批宮人新來才不到三天,不少人身上都有著猙獰的傷口。
接著深入查案,在宮后有一口井,他將井門一開。接下來的場景讓他頭皮發(fā)麻: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扭曲的尸骨,將偌大的井口給擠得無比擁擠。
禁衛(wèi)軍統(tǒng)領明白王室之丑不可外揚,為了保住頭頂的烏紗帽,三緘其口,問其不答。
就在所有宮人都要為其去陪葬的時候,還是其中一個膽大的宮人打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暴露了胡亥公子日常的行徑。
胡亥此人,單純而又殘忍。
他喜歡將人放在一個涂抹了油的柱子上,底下放一口沸騰的油鍋,欣賞別人絕望又驚懼的表情,不停地往上爬,快樂到咯咯直笑。
別人家的小孩喜歡玩撥浪鼓小球,他卻喜歡收藏人的骨頭和皮。時不時拿來把玩。他有一個專門的銅鼎,用來盛放這些“小玩意兒”。
只能說,有的人生來便是惡魔。
胡亥的母親胡夫人是羌族人,是一個頗為美艷的女子,為自己的兒子隱瞞過無數次惡行,此時正膝行于地氈之上,向著高位上一聲黑色常服的男子不住地磕頭。
纖細的腰肢不由自主地坍塌了下來,嚇得聲音都打著顫。
實際上她并不認為自己錯了,奴隸們本就是自己的私人財產,殺幾個無傷大雅不是嗎?相比之下,找回胡亥公子不是更為重要。
秦王政其實心中比預想的還要憤怒,不僅是因為當今人口珍貴,還有一個更為深刻的原因:
他為小小年紀心思就如此歹毒和會偽裝的幼子感到心驚。若是任由他成長下去爭權奪利,秦國內部必生內亂。
“胡亥?死了便正好?!辟Z言冷漠,胡姬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他。
“大王,你這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胡亥可是你最疼愛的公子??!”
要說嬴政真有多重視胡亥,那其實是假的。只不過因為他是自己最年幼的孩子,平常又裝的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若是一直保持下去,他還是很愿意多疼愛逗弄幾分。
說是如此,但也不能任由王室子弟流落在外,他們嬴姓子孫,就算死了也不能流落無名之地,要魂歸故里,因此后續(xù)還是派了些將士搜尋。
他大手一揮,宮門被宮人們重重一關,傾斜的陽光被隔絕開來,往后,也沒有機會再開了。往后半生,她都要在這狹小的宮室內度過。
東風不管琵琶怨,落花吹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