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奔喪
于晴有了消息,來電話時,人在青海。
旅游,可能讓于晴有了新的人生感悟。
于晴與志同道合的友人們決定,根據彼此的旅游體驗,大家一起總結歸納,然后開設一家旅行社。
旅行社根據高端客戶要求,可以私人定制旅行路線,宗旨是務必滿足顧客一切合理需求,當然前提條件是錢到位。
那些難得有閑的成功人士,節(jié)約了自己出門旅游的規(guī)劃時間,出行一切都有人幫打理,他們只要享受旅游過程就行。
自然為了旅行社長久穩(wěn)定的發(fā)展,普通旅行團的活他們也是做的。
林梅被于晴新的職業(yè)規(guī)劃震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但反過來想想,人生嗎,不就是一個折騰,你不折騰人生,人生就來折騰你。旅行社成與不成,那又如何?想做就去做唄。
于爸于媽來到林梅家訴說于睛的叛逆。
人長到三十歲一直乖乖的,怎么戀愛失敗了,人就變了?現(xiàn)在連家也不回了,要在外搞事業(yè),一個女孩子回家安安生生過日子不好嗎,折騰個什么勁??!
送走于爸于媽,林梅頗感嘆人生的無常,來海港城是投奔著于晴來的,如今她留在了海港城,于晴卻離開了。
吳姐搖頭,“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咋就不能安生著點呢!”
隨著小冬瓜扶著東西走路慢慢變穩(wěn),天也在一天天變冷。
最近阿周工作也不似之前那么繁忙,偶爾會過來看小冬瓜,林梅留阿周吃飯,他也痛快的答應。
飯桌上阿周直夸吳姐的菜做的好,吳姐開心的承諾,下次他來就給他做紅燒肉,紅燒肉是吳姐的拿手菜,味道最絕,阿周也是吃過的,阿周高興的頻頻點頭。
吳姐給小冬瓜喂蔬菜瘦肉粥,阿周就在旁邊請教吳姐燒制紅燒肉的秘訣,兩人說的熱火朝天,小冬瓜一會兒看看吳姐的嘴,一會兒看看阿周的嘴,忙的不得了。
林梅則把餐桌上的碗盤拿到廚房去洗。
午時,太陽光照的足,室內一片溫馨。
電話鈴聲響起是老板劉樊江,隨著超市經營進入正軌,劉樊江不常駐在海港城,而是四處巡視各地生意,今天他是剛到海港城。
最近超市入了幾樣新品,老板在信息部拿到了新品在這一個月的銷售數據,現(xiàn)在他要知道供貨商們的回款和利潤情況。
林梅擦干凈手,換了衣服出門。
周末辦公區(qū)域比較冷清,去總經理辦公室問候完辛苦的老板后,林梅去財務部整理數據。
待林梅把報表交給劉樊江,劉樊江拿起信息部提供的數據,與林梅給的數據對比著看。
不多時劉樊江便放下手里報表,按了按太陽穴,然后抬起頭看著林梅苦笑道,“累啊,眼睛都要花了!”
林梅恭維道,“老板真辛苦!能跟著您這樣英明神武的領導,是我們手下人的榮幸?!?p> 劉樊江悶笑兩聲,“有你這種間縫就拍馬屁的手下,也是我的榮幸!綠蘿呢?它不是最防輻射嗎,怎么到現(xiàn)在都不見你把它擺在我的桌子上!”
“嘖嘖,”林梅搖頭,“老板,你就放過你的助理吧。小張說只要是活物,你是只看不養(yǎng),全靠他在后面幫著打理,可這也架不住你的辦公室多啊,那些植物們總有落網之魚。仙人掌也不是沒渴死過,您又何必再霍霍一盆綠蘿。!
劉樊江笑出了聲,“看來,你與我的助理在背后沒少吐槽我啊!”
“這就是您多心了,吐槽肯定是沒有,稱贊那是一定的?!?p> 劉樊江又悶笑起來,“累了,去樓下喝杯咖啡,工作在那里談吧。”
林梅自然贊同。
劉樊江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林梅要了純奶。
分析了新品情況,劉樊江又交代了幾個供應商的事情,最后劉樊江談論起網絡對線下實體店的沖擊。
林梅在某寶購過物,她沒有想過網絡平臺也將會對超市帶來沖擊,劉樊江說一切都要防范于未然,臨時抱佛腳風險太多。
工作談完,已經下午五點了,劉樊江提議請林梅吃飯,林梅拒絕了。今天周末,家里有孩子,她早點回家,就能讓家里保姆早點回自己家。
劉樊江歪頭看林梅,“我怎么品出點含沙射影的味道?”
斜陽打在劉樊江的側臉上,儒雅的面頰略顯調皮。
林梅贊同,“老板睿智!”
回到家,阿周已經走了,林梅趕緊讓吳姐也早點回家,吳姐交代,鍋里煲著粥,晚上喂小冬瓜吃純粥就好,林梅應好。
年底了,超市銷售進入高峰期,各個部門為了這個高峰期互相配合每個人都是忙忙碌碌。
而財務部一面配合著各個部門,還要迎接著年底稅務年報,更是繁忙。林梅只能讓吳姐暫時住家,畢竟現(xiàn)在加班成了她的常態(tài)。
劉樊江四處巡店,最后一站來的是海港,開完年會,劉樊江去了美國過年。
林梅的年獎金非??捎^,她也給吳姐包了紅包,看著紅包里的金額吳姐有些羞赧,但她打心底的開心林梅也是看的出來的。
過年了,于晴的旅行社接了幾個大團,不能回來,林梅開著車帶著小冬瓜去了于睛父母那里過的年。
年初二天空開始下雪,把小冬瓜裹的嚴嚴實實的放到了樓下,興奮的小冬瓜指著天空,指著樹梢,指著地面喊雪雪。
化雪時溫度驟降,林梅就不敢把小冬瓜再帶到室外了。
初五林梅接到了翰城打過來的陌生號碼,打電話的是林家旁支的一個堂哥,堂哥告訴林梅,她爸爸沒了。
老林沒了。林梅恍惚了會才明白話里的意思。老林腦出血,驟然離世,讓林梅回去奔喪。
林梅放下電話呆了會兒,才打電話給吳姐,告訴她她要離開海港城幾天,讓吳姐提前回來帶小冬瓜。
買的是張臥票,林梅腦袋亂嗡嗡,一夜未能合眼。
八個小時林梅到了翰城,接她的是打電話的堂哥。父親已經下葬,堂哥開車把她直接拉到了墳地。
墳地是林家祖墳,一個新土堆顯眼的立在墳堆的最前面。旁邊是她母親的墳,墳上面枯草橫生。
父親未與母親合葬,那就是將來要與繼母合葬了。
跪在父親的墳前燒著手里的紙,林梅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那個站在車站里等她,陪她去派出所,請她吃飯,分開時那句含有千般情緒的“小梅”,一切如昨日,一切又那么遙遠。
堂哥提醒她給她母親燒些,林梅聽話的把剩下的紙焚在母親墳前。
已經午時,堂哥極力讓林梅去他家里吃午飯。
飯后林梅給堂哥家的孩子壓歲錢,堂哥推辭,林梅說,我父母不在了,以后還要拜托堂哥幫我做些事,壓歲錢不收,她實難開口,堂哥這才作罷。
林梅拜托堂哥以后一年四季上墳時,也幫她在父母墳前燒著紙錢。都是順手的事,堂哥無有不應。
繼母給堂哥來了電話,讓林梅馬上去她那里一趟,劉峰來了。
堂哥開車送林梅進城,到了小區(qū),堂哥未進小區(qū)里面就告辭回村了。
小區(qū)還是原來的小區(qū),林梅偶爾還能找到兒時的影子,人卻都不識的。
樓下單元門邊,一男生在抽煙,不是劉峰是徐皓翔。
徐皓翔見她過來,掐滅手里的煙,迎了過來,仔細看著林梅的神色,“你還好嗎?”
“好!”
徐皓翔從林梅的臉上看不出多余表情,“她好像找你有事?!?p> “好,你在樓下等我吧?!?p> “我陪你吧。”
林梅沒反對。
一個消瘦、憔悴的女人給他們開了門。
房子是兩居室,還是原來的格局。林梅在這里已經找不到一點熟悉的痕跡。父親的黑白照片擺在了電視機旁邊,這可能是她唯一熟識的了。
女人指了指沙發(fā),林梅與徐皓翔并肩坐了下來,一個十五六歲少年袖子上別著黑布,從次臥走了出來,女人也從主臥手里攥著東西走來。
啪的一聲女人把手里東西拍在了茶幾上,她也坐在他們對面的一個凳子上。
林梅認識那張卡。
“你那死鬼的爸走了,我跟了他一輩子,到死他也沒把我們娘倆當回來,你與你那死鬼的媽才是他的心塵肉啊!”
女人厭惡的向地上呸了一聲。
死鬼的媽,林梅心尖顫了顫,攥緊了雙手。
徐皓翔拉過林梅的手攥在自己手里,徐皓翔手溫暖,林梅的手則是冰涼涼的。林梅任徐皓翔攥著自己的手,沒有一絲反應。
“我嫁他時,你們家一分錢也沒有,錢都給你那死鬼的媽治病了,為了生小明,你那死鬼的爹連工作也丟了,嫁給他我真是瞎了眼,倒了八輩子的霉!”
女人繼續(xù)惡狠狠的咒罵著,“他在塑料廠上班,我到處做保潔,賣鞋,賣襪子,賣菜,這才把日子過起來,我容易嗎?”
“就這,你那死鬼的爹還留心眼,一心想著你,一到年了節(jié)了,他就拉著一張臉,他那意思我還不明白嗎,就覺著我虐待了你唄!可家里哪有什么錢,給你一座金山行不行,你那死鬼的爹就會給我一個笑臉了吧?呸,死男人!”女人狠狠把眼角溢出來的水光擦下去。
“你那死鬼爹一死,他倒安生了,小明還小,連高中還沒上完,還有大學,讓我怎么過??!”女人聲音發(fā)顫,控制不住的眼淚擦也擦不凈。
林梅木然的聽著,感覺心口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喏,這張卡拿走,你那死鬼爹留給你的,卡上還寫著你的名字!”
女人站了起來,下了逐客令,站在女人旁的男孩,一言不發(fā)扶著自己母親的胳膊。
“這——”,林梅聲音發(fā)啞,緩了一下才說,“這錢是你們的,我給的”
林梅指指茶幾上的銀行卡。
“我前年來過翰城,過來遷戶口,我與我爸見了一面,那時我剛安家,沒有多少錢,卡里只存了五萬,是讓我爸給你家用的?!?p> 女人沒想到事情還有這個反轉。
“姨,我爸他——,他心里一直有你們的,他自然希望你們好,他沒把錢給你,可能是想用這錢應急用的。如今他就這么突然走了,他也沒時間給你個交代這事?!?p> “姨,卡是用我信息辦的,你陪我一起去銀行把錢取了吧?!?p> 女人猶豫著,林梅看著男孩,“我是你姐,以后這個家你是頂梁柱了,照顧好她?!?p> 男孩用牙齒咬著下唇沒吱聲。
徐皓翔拽著林梅的手出了門,林梅死死回攥著徐皓翔的手,女人跟在了他們后面。
到了銀行取出卡里的錢,林梅又從另外卡里取出了五萬,“姨,我是想著給你們十萬的,可那時我的錢不稱手,這回一起給你?!?p> 林梅把牛皮袋遞給女人,女人抿著嘴,女人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伸手。
“我爸沒了,日子還得繼續(xù)過,小明上完高中,還得上大學,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
女人咬了一下后槽牙,接過了錢。
“我們買好了回程的票,我們走了?!?p> 女人抱著牛皮袋沒反應。
林梅往銀行外走,徐皓翔跟在她后面。
“林梅——”林梅回頭。
女人急走幾步,看看徐皓翔,又看著林梅,“女人也不是非得有自己孩子,你們倆抱養(yǎng)一個是一樣的,女婿是吧?但得抱個小點的,不記事的,不然養(yǎng)不熟。”
女人殷切的看著徐皓翔。
徐皓翔配合的點頭,“是的?!?p> 林梅拉起徐皓翔的手,“我們知道了,姨,我們走了。”
女人似松一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