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終究還是不夠了解韓清。
韓清固然恨他欺騙他,但她更恨那個霸占著孟子尋那副皮囊的徐智。
徐智并不珍惜他現在所擁有的皮囊,但他又依賴他所擁有的皮囊。
每當他想起自己的這張臉是府中下人已經過世的兒子,他就感到一陣惡寒,甚至覺得自己自己和這副皮囊的主人一樣低賤。
但他的身份并不允許他低賤。
他必須保持高高在上,不能露一點兒怯。
可偏偏眾人在看向他的臉時,他總是會露出并不自在的神情。
就連韓清看向他,夸贊他的容貌時也一樣。
他知道他夸贊的是這張臉本來主人,而不是他。
他以為自己一切都藏的很好,殊不知周圍人一看就能將他的所有伎倆看透。
“既然不喜歡,為什么要用呢?”韓清望著熟睡的徐智嘲諷的笑了一聲,“是因為別無選擇嗎?”
她伸手掐上他的脖頸,雙目猩紅地望著熟睡的徐智:“既然不喜歡,那就還給他好了。繼續(xù)用你本來的容貌……”
“啊,不好意思,”韓清似是剛回想起來徐智本就沒有五官,她驚訝地捂住嘴巴,“我忘了,你本就是一個沒有臉的怪物……”
“哈哈哈哈——”
“哈哈——”
“……”
她的笑聲不小,驚醒了熟睡的徐智。
徐智茫然地睜開雙眸看她,只見她的雙手落在他的頸間。
望見這一幕的徐智神經瞬間緊繃,再抬眸看向韓清時的目光再次帶上了戒備。
韓清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動作。
她垂眸望著身下的男人笑了笑,而后輕輕地捋平他衣服上的褶皺,瞬間恢復往日的溫柔可人:“怎么?我動作太大,嚇到你了?”
徐智搖搖頭,說了聲“沒有”,慢慢坐起來,打量了兩眼身側的韓清。
韓清裝出一副被人擾了清夢的模樣打了口哈欠,而后關心地問他:“現在舒服點了嗎?”
突然被這么問的徐智愣了愣,迷茫地抬眸看她。
他醒來之前聽到了韓清的近乎癲狂的笑聲,醒來后見她的手掐在他的脖頸處……
當她的手在他的脖頸處用力之時,他甚至感覺到,韓清想要讓他死。
可韓清在他跟前這副又不耐煩又關心他的模樣,讓他有些琢磨不透。
韓清見他這副神情,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臉上后這才壓著嗓音“嗯?”了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后,一如往常與他相處時的樣子問:“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徐智望著她搖搖頭,說了聲“沒什么”。
“剛剛是做噩夢了嗎?”韓清又抬眸打量了他兩眼后才繼續(xù)問:“是什么可怕的噩夢嗎?你剛剛一直說呼吸不暢?!?p> 徐智剛剛確實感覺到了呼吸不暢,但那是因為韓清的手掐在他的脖頸上。
他不記得自己有說夢話的習慣。
但是不記得并不代表沒有,畢竟他確確實實是多夢體質。
每日都會夢到那些因為被生剝皮囊而怨死人,夢到他們來向他索命,夢到他們讓他還他們的臉。
光是記起這些徐智就感到一陣惡寒。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沉默了瞬后才垂下眼睫說了聲:“不記得了。”
“唉,”韓清望著他這副模樣嘆了口氣,順手伸手戳了戳徐智的額頭,調侃道:“你這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
韓清朝著他笑了笑,隨后說:“我們還沒成親,不能待太晚,我就先走了?!?p> 聞聲,徐智立馬起身,“我送送你。”
韓清按著他的肩頭將他推回床上,“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
韓清得病后不久徐智也得了病,只是徐智的病比韓清要嚴重一些。
韓清的病已經有了明顯好轉的跡象,前些日子,大夫還說她可以停藥了。
這不,韓清一停藥便來看望徐智了。
她來徐府的時候,徐智還在熟睡。
徐智望著此刻的韓清失神片刻。
韓清還是和之前一樣,一樣的關心他。
他想,可能是他剛剛想錯了吧?韓清怎么可能會想害他呢?
韓清望著他笑了笑,而后伸了伸懶腰,起身離開了徐智的房間。
徐智望著韓清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一陣兒后才沉下眼睫。
他剛剛分明在韓清的身上感受到了想要取他性命的念頭,可她看她的目光又不是那般……
“怎么又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呢?”徐智抬手錘了錘后腦,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道:“韓清怎么可能會想害我呢?一定是想錯了?!?p> 離開的韓清并沒有走太遠,而是站在他的門外,側著身觀察了他許久。
她望著他懊惱的樣子笑了笑,在心中回答他的疑惑:“是啊,我怎么會害你呢?”
我本就不是害你。
我只是在替他,替我報仇罷了。
韓清曾有多次機會解決徐智,可當她看到徐智的那張臉時,還是會不忍心下手。
除去這個原因之外。
如果她真的殺了徐智,那孟子尋便永遠也拿不回他的臉了。
這張臉,必須活生生地從他的臉上剝下來,送還給孟子尋才是。
為了孟子尋。
她沒再繼續(xù)下手。
…
“矛盾,太矛盾了?!?p> 一向愛鉆牛角尖的祝歲恩突然有點兒頭疼,她突然不想去理清孟子尋和韓清的之間關系了,但她好像又明白了兩人會錯過的原因。
無非就是該用嘴的時候,兩人一個也沒有張口解釋罷了。
祝歲恩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一個想著為對方報仇,結果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生命。
一個以為對方愛上了仇人,想要將她從那虛無的幻想中拉出來,在她死后,又想盡方法對仇人下套,利用他復活她。
可是復活她,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們二人依舊不能在一起啊。
《新婚鬼嫁》究竟是《新婚》還是《鬼嫁》呢?
這個專題的命名方式到底是什么?
她前面的那一頓分析都是無用功嗎?
祝歲恩失落的沉下眼睫。
只覺得這里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講完故事的老冤鬼緩緩直起身,看了眼遠處慢慢散去的烏云這才偏頭看向身后的祝歲恩三人。
“天黑了,”透過烏云,老冤鬼望到了那西斜的太陽,“你們該離開了?!?p> 這已經不是老冤鬼第一次催促他們離開了。
聽到這些的祝歲恩微蹙眉心,她偏頭看向身側的阮普,對他搖頭示意。
馬見山迷茫地看了兩眼二人,而后巡視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突然出現的大門帶著他們離開這里。
然而事實告訴他,并沒有。
馬見山失落地垂下眼簾。
眼見這好不容易亮起來的天又慢慢暗了下去,馬見山的心臟又突然慌亂起來。
若是普通的黑夜馬見山必然不會如此慌亂,可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興華鎮(zhèn)外的“公墓”,周圍又都是一同迎親之人的尸體。
就如同王星所說的那般,興華鎮(zhèn)的人都受到了詛咒,只要離開興華鎮(zhèn),他們都會死。
他們被徐善送給了圍在他們周圍的這群冤鬼。
能夠輕輕松松取走興華鎮(zhèn)鎮(zhèn)民性命的冤鬼,怎么可能會那么輕易的放他們離開興華鎮(zhèn)呢?
更何況,他們的通關條件是“帶新娘逃出興華鎮(zhèn)且團隊存活人數大于等于三”。
今日迎親之前阮普曾問過王星,這次婚宴他們一共來了幾人。
王星的回答是“兩人”,這兩人便是他與阮普。
如果說通關條件是否達成要與NPC確認人數的話,那他們這一通關條件便已經失敗了。
哪怕此刻祝歲恩還站在他們的身側,他們的通關條件也未必可以滿足。
思及此,馬見山忽然覺得到一陣惡寒。
他在這個隊伍當中一直發(fā)揮不到什么作用,腦子轉的也沒有祝歲恩和阮普快。
這些東西他都能想到,他們兩個又怎么會想不到呢?
沈寧闖關的初級副本中五人尚且四人覆滅,他們這樣的主副本會那么容易的讓他們離開這里嗎?
馬見山驚慌地看向祝歲恩和阮普,想看看他們二人會怎么辦。
他知道自己遲早都會死,但是他不想讓自己死的這么糊里糊涂。
馬見山求助地望著他們,想在他們的口中聽到一些關于“希望”的句子。
可希望越大,失望往往也就越大。
隨著祝歲恩的話音落下,一盆涼水猛然從空中落下,瞬間澆滅了馬見山離開這個副本的希望。
祝歲恩問老冤鬼:“我們應該走哪個方向才能徹底地離開這個鎮(zhèn)子?”
馬見山他們接親時走的是東面,東面的那條路同往月鳴鎮(zhèn)。
雖然那條路同往的地區(qū)不屬于興華鎮(zhèn)的范圍,但其和興華鎮(zhèn)接壤,他們之間的淵源也并不小,是不是屬于他們正確逃離的方向都不一定。
他們不能往月鳴鎮(zhèn)的方向去冒險。
可偏偏就在下一秒,老冤鬼抬手指向了東方的月鳴鎮(zhèn)。
得知答案的馬見山兩眼一翻,差點又暈死過去。
祝歲恩偏頭看了眼老冤鬼指的方向。
她在那個地方的棺材里躺了一夜。
雖然并未出去閑逛,但也大致了解了月鳴鎮(zhèn)的結構。
月鳴鎮(zhèn)確實不屬于興華鎮(zhèn)的范圍不錯,但月鳴鎮(zhèn)卻是一座出了名的鬼城。
老冤鬼見他們的視線紛紛偏了過去,這才繼續(xù)道:“一直向東走,一直向東走便能離開興華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