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君跟著指引和一群受試者進入隔離食堂就餐,伶俐的眸子忽閃忽閃。
只有72個人,看來死亡率很高,這批代號05巨章疫苗的研究幾乎失敗。
“我們......會死嗎?”坐在夏芷君身側隔著一堵綠色高透明度隔離墻的小男孩張口詢問,氣若游絲像吶吶自語。
男孩身側的女孩輕聲安慰著,“不會的,哥哥,我們都會活下來的?!?p> 盤中是菠蘿咕嚕肉溫涼,夏芷君塞了一大口,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發(fā),肉丸滑嫩。
當然。
當然會死。
如果受試者們植入芯片就會分析出這顯而易見的答案,就不用繼續(xù)彷徨在未知中擔驚受怕。
死亡本就是人類的終點。
與其擔心會不會死,還不如多想想怎么讓自己死后有個全尸。發(fā)著綠光的隔離墻壁,寓意著正常與和平,人與人坐在隔離墻的兩側,這樣仿佛每個人都有一個綠色的靈魂在身側,像引渡的幽靈。
滴!嗚嗚嗚~
警報在夏芷君耳邊響起,綠光被烈火吞噬。身側的男孩看起來驚慌失措極了,這讓夏芷君不解。
他馬上就要解脫了啊,真奇怪,還有人類不想死的。難道真有人類想在臨床高危試驗中存活下來?可是活下來了又怎樣?
男孩很快被控制,在一雙雙巨大的手中害怕地顫抖著。
美好的進餐時間被打斷。
監(jiān)察員和協(xié)調員帶著簽好的字,對男孩的寶貴生命進行宣判。
“1040號受試者,姓名楊樊,性別男,年齡16歲,大腦開發(fā)程度15%,遵照合約,根據(jù)受試者的生命體征綜合考慮,現(xiàn)對受試者實施大腦深度激能實驗?!?p> 哦?這個年齡的大腦開發(fā)程度還挺不錯的啊,再養(yǎng)養(yǎng)說不定還能再提升。夏芷君漫不經(jīng)心地想。
“系統(tǒng)Y47,幫我計算目標楊樊、和目標旁邊女性和人偶美蒂的融合匹配程度。”
“收到!正在為您計算——結果如下:目標楊樊,大腦開發(fā)程度15%,融合人偶美蒂成功的概率為52%;”
“目標未知,大腦開發(fā)程度14%,融合人偶美蒂成功的概率為49%”
受試者們擠在一起抱團取暖,圍觀著男孩的在死亡宣判后的頹然接受,這樣的審判接連在眼前上演,讓受試者們的心藏漸漸麻木。
一次性安樂針劑早已備好,就在男孩被帶上深激能頭盔,沉浸在無限的神經(jīng)刺激和痛苦中無力掙扎時,夏芷君伸出手將滿眼熱淚的女孩一把推了出去,摔倒在男孩的身前。她需要兩個備選項。
“她才是真正的異變者!”夏芷君在人群中喊道。
所有人的視線轉移到女孩身上,女孩害怕地瑟縮一下,連忙低下頭避開凌厲的審視視線,卻看到了身前被疼痛輾轉摧毀的哥哥。
“剛剛是誰在喊?”上位者威嚴掃視。
每個受試者都心中百轉,有人斜著眼搜索著剛剛開口的人究竟是誰,有人眼觀鼻鼻觀心被嚇的一動不敢動,有人怒視遠處的兩個人......
“再全面檢測一......”上位者為排除嫌疑的命令被打斷。
“是我......”
“是我!我才是異變者。”女孩抬起頭,慢慢站起來,眼睛直視著上位者。
權力不容挑釁。
“1042號受試者,姓名楊梵,性別女,年齡16,大腦開發(fā)程度14%。.......”
深激能頭盔也安置到了楊梵頭上。
夏芷君看著男孩臉頰上的水珠,這滴淚是誰的呢。夏芷君有些煩躁,她實在不明白人類復雜的情感。
“系統(tǒng),加大激能刺激,我要毀掉她半個大腦?!?p> “收到?!?p> 深激能實驗結束,上位者被熱情歡送,實驗體被隨意丟棄,受試者被驅趕離開。
夏芷君留在人群最后,路過地上昏迷的男孩,正準備將手中唯一的四代人偶美蒂芯片貼男孩的后腦,腳腕卻被拉住。
回過頭,那個女孩七竅流血,眼睛都睜不開了,卻緊緊拽著她的腳腕。
女孩的手背上有青筋顯現(xiàn),青色的血管走勢筆直讓夏芷君恍惚想起了厲知星,他的手背上也有著一條相似的通路。
夏芷君嘆了口氣。
反正兩個人融合成功率差不多。
“你知道是什么嗎?就阻止我。”
夏芷君用另一條腿將地上的女孩踢暈,把第四代人偶美蒂貼在了女孩的手背上。最新代的微芯像紋身貼畫一樣,白銀盾牌上花紋繚繞將青色血管纏絞。
陰差陽錯,那被毀掉的大腦只有在微芯的輔助下才能保持運轉。她也算因禍得福吧。
厲知星捏了捏眼頭,緩解一下疲憊,便接著查看最近重啟的女武神超音速轟炸機的相關資料。最近由于女武神超音速轟炸機的設計導航計算系統(tǒng)找不到合適的晶體管,重啟項目幾乎癱瘓,要是還沒有解決方案,女武神或許要被放棄。
嘟嘟嘟~
厲知星接通視頻會話。
“怎么了,厲晚?”
金絲框AI眼鏡遮不住鳳眼微挑,女人的長發(fā)隨意被攏在一側,堆積在左肩,像毛筆在宣紙上流暢收尾的最后一筆。只是殘墨點染,嘴角的黑痣為女人增添了一絲誘惑。
“今晚我不回家了,中心這邊需要我盯一下?!?p> “好?!眳栔枪郧牲c頭。
“你也別太累,有些東西是急不得的。我給你點了晚餐,記得趁熱吃?!眳柾韺λ@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進行著日常關懷。
“好?!钡珔栔堑那榫w不高。
于是,厲晚想了想,“荔枝,我?guī)湍闵暾埖搅恕鞍滋禊Z”,那架非常漂亮的轟炸機?!?p> 果然,男人眼前一亮,讓厲晚不禁失笑。
“開心了就快點休息吧。”厲晚想要終止會話。
“晚晚!”
厲晚動作一愣,看向男人挑了挑眉,試探詢問。
“晚晚?!眳栔侵皇切χ兴拿帧?p> “晚晚!”
有那么開心嗎?厲晚好笑地看著男人,也任由他叫喊。
“晚晚?!?p> “晚晚......”英俊面頰上眉眼被笑意浸染,紅眸閃閃,厲晚好像看見了他眼底的印記,是顆粉色的愛心。好久沒看到男人幼稚的樣子,如今成熟的面容和那般嬌嬌依賴的反差感,讓厲晚眩暈。
厲晚被笑意感染,笑罵:“荔枝!!”尾音綿長,情意不變。
感染真是件可怕的事。
躺在地上的楊梵慢慢睜開眼,摸著劇烈疼痛的頭,緩緩向不遠處的哥哥移動。
眼淚沖刷著眼角干枯的血跡,一滴一滴,砸落在哥哥的唇上、鼻梁、面頰和閉合的眼簾上。
眼睫成書,顫顫巍巍地睜開。
楊樊強撐著眼皮,看著妹妹,不敢眨眼。
妹妹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腕,“哥哥,太好了,我們都活著?!?p> 手腕痛意洶涌,讓他沉溺在狂潮中,像一葉孤舟。
有眼淚掉落進他的眼睛,他被那滴淚灼燒,閉上了眼。這是妹妹帶給他的痛意。這是妹妹,是妹妹帶給他的,痛意。這是妹妹帶給她的痛意。
痛意牽引,臉頰泛紅,熱氣蒸騰,鼻息間是血淚和汗?jié)n的異味。
疼痛與快樂交雜,就像一條蚯蚓被切成兩半,那段小小的爬蟲并不逃走,一邊回頭看它的另一半,一邊扭身翻滾,兩條蚯蚓被潮濕的土包扎,用它再生的力量長成完整。
“恭喜宿主,地球探索進度提升至15%?!毙且?jié)L燙,等到系統(tǒng)的提示,夏芷君才閉上了眼。
宵御睜開眼,側頭看向不遠處靠在墻壁熟睡的小冰。
她今天好像很累,回來時叫了他一聲名字,說明了森寶的型號,除此之外,便沒有什么了。
連往常一句“睡了?!倍紱]講,她的心率維持在55~61,比平常稍低了些。
疑惑盤旋,宵御看著身側的女孩,機械眼是不用眨的,但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仿造人類。即使外表已經(jīng)足以以假亂真,但每當這個時候,宵御就會清楚地察覺到,他們的差距、人類和機器人的差距是那樣明顯。
他不該看下去的。
不告訴他也沒關系的。
他只是個機器人,只需要等待指令就好了。
可是。
那埋藏在邏輯深處四個字母伸展著藤蔓將宵御狠狠禁錮,澄明的雙眼在黑暗中微微發(fā)散出金耀石般的光亮。
我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賦予我存在的意義。
愛。
愛是什么?
要愛嗎?
愛什么?
怎樣愛?
愛多久?
愛是人類的特權。機器人只能模仿、學習、服從......宵御立刻扭過頭,修理著機械娃娃,他想快點修好這個娃娃。
機械娃娃的身體被桑葉包裹,頸間戴著一串綠色能量石。宵御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紫色能量石手鏈。從箱子中把藏在里邊的電子手環(huán)取出來,回過頭再次看向熟睡的女人。
這會是愛嗎?
深夜漫長,無人知曉。
破曉[3],光與暗交鋒,自由意志覺醒。小冰睜開雙眼。
“早上好,小冰?!辈贿h處的宵御回頭,微笑著對她問好。
小冰用手腕支撐著向前爬了兩步,朝呆坐的宵御靠近。
日出穿過薄霧,她和他額頭相抵。
垂發(fā)飄拂、豐柔的肉身貼上冰冷,宵御的指尖顫抖。
靜謐晨光吻過荒蕪的冰原。
星盾實驗基地。
楊樊兄妹被強制戴上監(jiān)測項圈,在星盾工廠的流水線上負責第三代人偶美蒂芯片的測試。
夏芷君跟隨協(xié)調員的帶領,和受試者們一起登上飛機。
楊梵手背燙意灼人,卻面不改色的撿起下一個芯片進行測試。
夏芷君坐在平穩(wěn)飛行的飛機上看向窗外,嘴角彎起,飛機在空中留下軌跡,像流星劃過。
“季頌今!你別在我這里偷懶!”方若望推著躺在沙發(fā)上睡得不知五六的男人,外套搭在一旁快要掉到地上。
被擾了清夢的男人,抓著作亂的手狠狠一拽,嘟囔著:“嗯...別吵。”,然后繼續(xù)沉睡。
方若望被猛然一拽,朝沙發(fā)跌落,連忙伸出手撐住一側。
男人鼻梁挺拔筆直,微啟的雙唇唇珠飽滿,黑色襯衫被胸肌撐起,充滿爆發(fā)力。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輕搭在腰間。
大長腿微微岔開,方若望用腿支撐在半開的腿間。
方若望趴在沙發(fā)上,薄肌線條起伏不定,層巒疊嶂的山嶺,腰窩小巧。紫色的襯衫將后背漂亮的蝴蝶骨藏起。
卷發(fā)垂落撓在心間,癢意將男人喚醒。
季頌今緩緩眨著眼,情不自禁地靠近。
唇瓣柔軟。
迷茫中,方若望都不知道被季頌今抱到了腿上,黑色的裙擺像綻放的花朵。
方若望的手在黑色襯衫上滑動,企圖壓制躁動的男人。
季頌今仰起頭追逐,方若望拉開。
臉頰泛紅的方若望低聲笑著,近距離觀察這張有些狼狽但絕美的面龐。襯衫被動作帶著四散開,方若望能輕易從領口將每寸肌膚收入眼里。
方若望捏住季頌今的下巴,抬起對方的臉調戲道:“再玩下去,就真的沒有時間了。我們得去接人。”
[3]唯有我們覺醒之際,天才會破曉。破曉的,不止是黎明。太陽只不過是一顆晨星。-梭羅《瓦爾登湖》
早晨只是時間的流逝,而不是真正的破曉。導致我們閉上雙眼的陽光,對我們來說就是黑暗。只有在我們醒著時,天才是真正的破曉。日出未必意味著光明。太陽也無非是一顆晨星而已。-梭羅《瓦爾登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