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策從京城到荊府才九日的時間,中旬到下旬的日子里沈則禮記著日落日出的次數(shù),眼瞧著離京城越來越近了,心里卻不安起來。
這一路上聽別人說朝里太子早就繼位了,細(xì)細(xì)思考這奔波的日子,這道“懷疑謀逆”的罪名竟是先皇下令的。
回去又會如何?
阿爹可還好?
兄長也是否在約定的位置收到了他的信?
心里越來越擔(dān)憂,又不知此刻母親的身體好些了沒?
六年前不顧家人勸阻,自己一人拿起行囊偷偷參軍,父親知道后傳來一封滿是指責(zé)的言語,唯有兄長“此舉勇也”寥寥幾字增添了他幾分信心。
胡思亂想時他下意識地拿起河邊一塊小石子扔向河中,身后五米遠(yuǎn)的許長捷將兩匹馬的麻繩都系在樹周后,看見他如此無聊的行為又打趣道:“這是又想家里人了?”
他跟沈則禮是同年參軍的,后者像是天生的將軍,短短六年便做到了懷遠(yuǎn)將軍的名頭。而他不過在戰(zhàn)場上幫沈則禮擋了一刀,便被他稱為義氣。
相識恨晚的同時,他也注意到這個人身上一些孩子氣的行為:跟人喝酒一定要喝到對方倒下,而后大聲笑出;思考的時候手上總要把玩著某件物品——記得有次沈則禮在思考沙盤推演上敵方的進(jìn)攻,手中的虎符差點扔到剛進(jìn)來的他臉上。
少年好樣貌,密長的眼睫毛遮擋了眼里的情緒,沉默許久才開口,“許大哥,”許長捷比他年長一歲,即使兩人是上下屬的關(guān)系,有的時候合乎禮儀,他還是會叫他許大哥,“認(rèn)識你許久,還不知道你是否偶爾想念家里人?”
許長捷笑了笑,只道:“家里之前傳信來,說阿爹收養(yǎng)了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便也無音信了?!蹦欠庑乓呀?jīng)是一年前的了。
娘親過世,如今想必是二夫人當(dāng)家,長姐為人婦也不一定會有時間回家——只留著自己房間的家,也還勉強(qiáng)算得上是家吧。
兩人之間又沉默了一會,直到沈則禮扔出了第十七塊石子,他才轉(zhuǎn)身道:“馬上就要到京城了。若無急事,興許我們還趕得上去湊一下桃花宴的熱鬧?!?p> 桃花宴是京城里貴族人家定期舉辦的大型宴會,不過六年前隨著兄長偷偷去的時候,那付夫人硬是扯著他說要給他介紹好姑娘,嚇得他還沒開始吃的時候就偷偷溜出去了。這樣的宴會算不上什么有趣,但已經(jīng)六年了,他倒要去看看有什么新花樣、新面孔,一路奔波早已渴望起京城美食——說不定還能吃上些東西填一下肚子,到時候回府再吃頓好的回去也不遲。
許長捷頓了一下,“我們不是要回京復(fù)命嗎?眼下之急還是先去見天子——”
“是啊,”他輕笑一聲,翻身上馬,“走吧!”
駕馬穿過熱鬧的集市,來到了皇宮門口,兩人利落下馬,只聽沈則禮向門口的守衛(wèi)客氣道:“懷遠(yuǎn)將軍沈則禮和五營副將許長捷應(yīng)天子之令,前來拜見天子?!?p> “方將軍說了,凡入宮武將必先展示令牌?!笔匦l(wèi)神情嚴(yán)肅,眼睛死盯著兩人,著裝的污穢程度以及身披的堅甲的破損程度都顯示了這兩個人身份的不一般,但——既是方將軍吩咐的命令,就不可隨意放入了吧?
高大壯碩的身影慢慢逼近兩人,最先說話的人突然笑了:“方將軍來了,令牌就不用展示了吧?”
正準(zhǔn)備掏令牌出來的許長捷:?
守衛(wèi)抱拳低頭問好,方逞點頭,“開門吧?!?p> “吱呀———”大門推開,三人共行于在長長的磚道上,都習(xí)慣性地握住劍柄。
道上,只聽得見快而不急的腳步聲,聲音回蕩在高墻——數(shù)不清的磚瓦疊起筑一面又一面的紅高墻。
就這么走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方逞,“先皇的命令,你們說來就來了?”
“天子心,不可測。誰又會知道先皇是否吩咐過太子這件事呢?”
前者突然停住腳步,走到兩人面前:“一個是禮部主事的兒子,一個是吏部尚書的兒子——若是真的懷疑你們有謀逆的行為念頭,又怎么會是我來迎接兩位?”他鋒利的眼神掃過他們,最后又看向沈則禮。
“看樣子現(xiàn)在是午時?!鄙騽t禮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抬起左手遮擋了一下太陽。
方逞聽到這話,疑惑地看向另一人。
許長捷想起他說的趕上桃花宴,禮貌回:“隔墻有耳,還是請方將軍為我們帶路吧?!?p> 他們在路上也討論過:若是懷疑,怎么還會來到京城,想必陛下另有打算。
多人看來,陛下是由外戚勢力扶上來的,是個傀儡皇帝——但是誰會知道那天子是否真的愚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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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心殿,正是皇帝的書房。
坐在中間的位置上的皇帝正漫不經(jīng)心地翻動著眼前的奏折,身后一太監(jiān)持著長長的毫毛微躬著身子。
而桌角前體態(tài)豐腴,著裝偏暗沉貴氣的女子,垂眸并一一撫過桌上的奏折:“陛下這些奏折可曾都看過了?哀家閑來無事,想著也幫陛下過過眼?!?p> 另一方抬頭笑道:“母親要看便拿去罷!反正孩兒也不懂?!?p> 虞太后俯視他一眼,便招手吩咐身后的侍女將桌上的奏折拿去三分之二。
此時一位太監(jiān)從門外走來,拱手:“陛下,懷遠(yuǎn)將軍沈則禮和五營副將許長捷求見——”
“那么哀家就不打擾陛下了。”說話間,虞太后撇了其身后的太監(jiān)一眼,隨即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直到她離開之后,閆慶才收起散漫的神色,“叫他們來便是?!?p> 鐵甲因走動而發(fā)出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兩人行禮——
“免禮了。前來拜見,所謂何事?”閆慶走下臺階,來到兩人面前背手問道。
“卑職兩人于三月前接令,知兩人被疑有謀逆之心,但一路而來自由隨行非軍隊壓制,可想是事有蹊蹺?!?p> “父皇駕崩,一個死人說的話又何必在意?何不中途原路返回呢?”他突然哈哈大笑,“兩位將軍,你們這又是何必呢?”
“…”
“…”
他們都在等皇帝的下一句話。
“父皇之心不可測也,想必這謀逆的罪名何來只有他知道了。既為忠心,不如聽朕一言:城棲喬木——此事朕自然會安排人去調(diào)查……不如就是安排沈少卿去調(diào)查你們的行跡吧?”
“你們倆個,暫且革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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