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刀自盡后,我重生回與夫君初遇之時。
他與嫡姐如前世般,在我眼前唇齒交纏,吻得難舍難分。
可這次我沒有出聲打斷,反而將廂房的門關(guān)得更緊了些。
你們可一定要鎖死啊。
1.
嫡姐嫁給太子趙熙做正妃那日,裴故喝得酩酊大醉。
而我瑟縮在角落,摸著傷痕累累的手臂,止不住的害怕、戰(zhàn)栗。
我知道,他又要發(fā)瘋了。
“啪”的一聲,酒壺被砸在地上。
他死死抓住了我的發(fā):
“徐慧心!賤人!都是你的錯!”
心口被狠狠踹了一腳,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淚水登時被逼出來,咬著牙,我狠狠閉上眼睛。
對,是我錯了。
當(dāng)初就不該朝一條瘋狗伸出援助之手。
如今被咬,也是我活該。
那年,府里辦杏花宴。
我無意間撞破了嫡姐徐慧容與裴故偷情。
即便裴故當(dāng)時是個才名在外的舉子,父親仍舊看不上他的貧賤出身。
再加上嫡姐哭訴求饒,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只說是他蓄意引誘。
最后,他被父親毆打一通,手跟腿生生被折斷后,丟出府去。
他本該前途盡毀。
可或許是靠坐在墻根下,雙腿鮮血淋漓的男人太過可憐,
我于心不忍。
不僅替他叫了大夫,更塞了一兜子銀錢給他。
他沒抬頭,只是緊緊捏著繡著木槿花的小荷包。
在春日和煦的陽光里,低聲許下一句承諾:“多謝二小姐。若裴某日后功成名就,定當(dāng)報答?!?p> 他的目光是冷淡的,可冷淡之中又帶了幾分動人心魄的溫柔。
于是我認(rèn)定他是純善之人。
即便事后父親罰我跪了許久的祠堂,我亦沒有后悔救了他。
后來,他真的成了丞相,帶了數(shù)十箱聘禮親自登門向父親求娶我。
面對父親的猶疑,裴故捏著陳舊的荷包,滿臉真誠:
“侯爺,二小姐當(dāng)年于我有恩,我會待她好?!?p> 出于種種思量,父親答應(yīng)了。
然而洞房花燭之夜,當(dāng)我抬起羞澀面龐,卻對上一雙陰鷙冰冷的眼眸:
“若不是你,我早已與慧容雙宿雙棲,你以為我為何要娶你?”
嫁入丞相府后,我受他百般磋磨。
當(dāng)初推諉過錯的是嫡姐,
負(fù)心薄情的是嫡姐。
可到最后,
他竟視我為他所遭苦難的始作俑者,視嫡姐如天上月。
真是可笑。
所謂求娶,所謂報答,不過報復(fù)一場。
十里紅妝,紅燭高照,成了一場漫長的噩夢,糾纏我到如今。
憑什么?
憑什么我要受如此屈辱?
頭皮被越抓越緊,疼痛沁入骨髓,絕望與憤怒將我牢牢裹挾。
我睜開眼睛,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推開抓著我長發(fā)的裴故。
在裴故滿臉的不可置信里,我毅然決然地撞向侍衛(wèi)手中的利劍,鮮血噴涌而出時,我緩緩合上眼簾。
可一切沒有結(jié)束。
再次醒來時,我重生了。
重新回到宴會那日。
而裴故,他正在我眼前,與我的嫡姐啃得正歡。
2.
正是久違的暮春好時節(jié),有嫣粉色的杏花被風(fēng)吹落在我肩頭。
許久沒有沐浴陽光,我心頭生出些恍然。
自從嫁給裴故,我的人生就像是進(jìn)入了一場漫長的雨季。
潮濕陰冷,從未明媚。
緩了緩神,拋開前世遭遇的種種,我的眼底一片寒霜。
這次我沒有出聲打斷,反而將門合得更緊。
退出這座偏僻的小院后,我更是貼心地將院門帶上。
這樣的細(xì)微響聲,驚擾不了意亂情迷的兩人。
再沒人可以攔著他們干柴烈火,互訴情腸。
沒待我走出幾步,父親身邊的侍女急急忙忙尋了來,瞧見我后,松了一口氣。
她屈膝給我請安:
“二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侯爺吩咐,讓您與大小姐去前廳見客?!?p> 我應(yīng)了聲后,她緊接著問我:
“侯爺催的緊,不知您可曾看見大小姐?”
我神色如常,語氣平靜:
“未曾。但嫡姐先前污了衣衫,想來應(yīng)是換衣裙去了?!?p> “你不必害怕責(zé)罰,我先隨你去見父親就是?!?p> 她連連感激點頭,在前面替我引路。
我回頭看向身后靜悄悄的院子,嘴角緩慢勾起。
今生沒了我這個不速之客壞事,
春心蕩漾的一對鴛鴦之間會發(fā)生什么,自是不必言說。
裴故啊,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
侯府正堂,我的父親武安侯罕見的面帶恭敬拘謹(jǐn),正與一位年輕男子說話。
瞧見他的正臉后,我心頭一振。
那是今上的嫡長子,趙熙。
將來,他會成為太子,娶徐慧容為側(cè)妃。
不出意外,大幽未來的主君,也定然是他。
前世嫡姐私會情郎被我撞破,府里亂作一團,我并沒有機會見到這位身份尊貴的殿下。
“慧心?怎么只你一人來見客?容兒呢?”
嫡母趙氏見只有我一人前來,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
平日里,我若有事情搶在徐慧容前面,她定然是要責(zé)罵我的。
今日沒有當(dāng)即發(fā)作起來,是顧忌著趙熙的身份。
我心如明鏡,先是行了妥帖的一禮,而后將話重復(fù)了一遍。
“女兒并未瞧見嫡姐。但姐姐衣衫有污,想必是換衣裙去了。既有貴客臨門,女兒先行拜見。也不至于失禮,讓客久等?!?p> 父親和緩了面色,朝著趙熙滿面堆笑:
“見怪了,大殿下。這便是老臣的二女兒,喚作慧心?!?p> 一身常服也難掩矜貴的趙熙饒有興趣的模樣,一只手撐著臉,望向我:“慧心?人如其名,應(yīng)答得體,蕙質(zhì)蘭心?!?p> 嫡母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而我見完禮,只是安靜的站在廳堂一角。
在用余光瞥見嫡母低聲吩咐著貼身嬤嬤什么后,我滿意一笑。
此刻她派人去尋徐慧容?
那真是再好不過。
“二姑娘,你這是一個人偷偷美什么呢?”
一雙修長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勾回了我的思緒。
抬起頭,趙熙不知什么時候踱步到了我面前,好整以暇的盯著我。
“臣女初次得見殿下,只覺殿下豐神俊朗,郎艷獨絕,心緒激蕩難平。”
這人對我有用。
我笑容得體,有意的接近與吹捧,更是有意讓眾人誤會。
可他挑挑眉毛,竟是一點也沒臉紅,回答的話出乎我的意料:“巧了,本殿也覺得二姑娘姿容驚艷,令人心折?!?p> 這熟稔的語氣,這配合的態(tài)度......
前世,我當(dāng)真沒有見過他么?
有些不確定,再看看。
兩廂對視良久,
直到我與他周邊眾人的說話與呼吸聲都輕了些,我才移開目光。
?、?p> 杏花宴后,果然傳出了我與趙熙的流言。
而堂堂嫡皇子,數(shù)次邀請武安侯府的庶出二小姐出游,更讓我出足了風(fēng)頭。
一切,都在朝我想要的方向發(fā)展,順利非常。
出城踏青的路上,趙熙閉著眼睛假寐,馬車?yán)锇察o極了。
而我靠在軟和厚實的墊子上,半點沒覺得有不自在。
前世乖順一生,卻死于非命。
而今既能重來,我必要步步謀奪,遂心而活。
眼下這場暗戳戳的拉扯,他不說話,我亦不搭話,只是默默的剝開一個色澤金黃的臍橙。
可掰了一瓣放進(jìn)嘴里后,剩下的一整個卻被突然睜眼的趙熙搶了去。
“二姑娘真是體貼,還知道我口渴了?!?p> 他伸了個懶腰,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是故意的”幾個大字。
這三歲孩童一般的把戲,真是……
“大殿下,”我喚他,神色極為認(rèn)真平淡,“您別拿我尋開心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可好?”
他的笑容漫不經(jīng)心,示意我接著往下說。
“你想要什么?”
若非知道我蓄意接近,他又怎么會如此配合我所有的動作?
甚至不用我多花心思,設(shè)計局面。
我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那你呢,你覺得我想要什么?”
趙熙一邊反問我,一邊專注的把橙子瓣上的白莖扒個干干凈凈。
但很明顯,在他眼里扒橘子才是件更為了不得的事。
“……你在針對裴故與徐慧容?!蔽页烈髌?,還是說出了口。
“針對……”他玩味似的咀嚼這兩個字許久,似笑非笑。
“也算是答對了。你可以理解為,因為我不想自己動手,所以愿意被你利用,愿意成為你對付裴故與徐慧容的一只棋子。”
容貌俊秀的男人低眉斂目,銳利鋒芒從眸子里一閃而過,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我抿了抿唇,半晌無言。
此刻,裴故還未入朝出仕,徐慧容與裴故之間的糾葛也還不為人知。
所以,趙熙為什么會知道?
又為什么,想要借我的手對付他們?
心中疑惑頗多,可我面上沒有顯露半分詫異,也沒有顯露出半分好奇。
何必好奇。
好奇心會害死貓。
我只需要知道,與這樣的人有著共同的目標(biāo),今生的運氣算是上上大吉。
“既然殿下想要合作一場,就該更有誠意些?!蔽胰缡钦f。
“想要什么?”
嘴角含笑的趙熙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把折扇,煞有其事的搖啊搖。
那姿態(tài)瞧著閑適極了,仿佛即便我要的是天上星,下一秒他都能替我摘到。
而我聞聲抬眸,目光落落大方,沒有一絲逢迎和討好:
“這次科考,我要裴故沉沙折戟,名聲盡毀?!?p> 就像是在談一筆再尋常不過的生意。
我向這位金尊玉貴的殿下,開出了自己的價碼。
趙熙臉上的笑容加深,沒有立刻應(yīng)答,只是自顧自地又揀了個橙子,重新剝開后遞到我手心。
“......此為何意?”
我皺了皺眉。
他沖我眨眨眼睛,目光清亮:“此為,橙交?!?p> 捏著橙子的手緊了緊,我禮貌假笑:
“真有童心啊,殿下?!?p> 話音未落,馬車像是遇到了坑洼,突然一陣劇烈顫抖。
我不受控制的滑向他的方位,恰巧被他抱了個滿懷。
面無半點尷尬的男人很是自然的扶著我的腰肢,讓我不至于磕到腦袋。
心跳砰砰加快,來不及多想,我迅速重新坐正。
而他手撐在小幾上,托著腦袋瞧我,更讓我不敢直視他的臉。
真是難纏。
4.
一場踏春,盡興而歸。
可當(dāng)我踏進(jìn)武安侯府里時,府內(nèi)氣氛卻不如我與趙熙這般和諧融洽。
正堂大門緊閉,下人們?nèi)茧x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幾個膽大的在竊竊私語。
我作勢要推門而入,被我的奶嬤嬤一把拽?。?p> “二小姐,侯爺正在氣頭上,您還是別進(jìn)去了呀!”
“這是怎么了?怎么有大姐的哭聲?父親素日里可是最疼她的呢?!?p> 我小聲問詢著。
“唉呀,這要老奴如何說出口。”她支支吾吾的,“大小姐她......她與個無官無職的窮舉子私定終身,丟了清白,如今東窗事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