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很短,卻也可以很長,對于方舞雨而言,發(fā)生在百草密境中的一幕,于她而言,便恍如昨日一般,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那被光焰燃燒時,全身的劇痛,還記得,那將要湮滅在這個世間時,自身后,將她整個人護持在羽翼之下的人,更加記得,那個人,最后在她耳邊輕笑著呼喚的一聲,丫頭,他說,我不會死的,他說,我其實還是挺喜歡你的,他也說,你這個笨蛋,他更說過,這個世間,實力才是一切。
是的,實力才是一切,若是方舞雨有實力的話,那么,她可以在那乘沅道君,化虛真人動手的時候悍然反擊,她可以在顏豐用自己的生命護持住自己的時候,將他遠遠的拋開。
只是那么短時間的相伴呀,不足半月時間,明明應(yīng)該不在乎的,明明只是各取所需,顏豐需要一個能夠讓他的神識長久存在的宿體,方舞雨,卻是不得不讓顏豐在她的體內(nèi)寄居,明明先前總是想著讓這個該死的冷酷的家伙趁早滾蛋,可是,當他真的滾蛋,當他真的只剩下一點元真未滅,再也不能夠用諷刺的語氣教訓自己的時候,方舞雨才察覺,自己想念他,真的真的很想念,很想念。
方舞雨的眼角有些酸澀,卻只是瞪大了眼睛,穩(wěn)穩(wěn)地向著自己被分配的居所而去,仙元大陸,強者為尊,她不是強者。更加沒有資格軟弱,即便她軟弱了,那個可以和她插科打諢,可以和她任意嘲諷言笑的人,也已經(jīng)陷入了漫長的沉睡,是的,方舞雨只認為那是沉睡,最后的時刻,不知是本能,還是心中太過強烈的意念,方舞雨用自己體內(nèi)的那一直存在的詭異力量,包裹住了顏豐最后留存的將要消散的一點元真。
一路之上碰上的同門,有幾個相熟的和打招呼,畢竟是同樣從百草密境,從乘沅道君手中幸存的人,從前也許是散修,是別的宗門的天才弟子,現(xiàn)如今,卻都只是登仙門憐憫,允許他們這些宛若喪家之犬的人,能夠有個安身之地。
只是,更多的人,卻在看到方舞雨后,臉上現(xiàn)出一點尷尬與厭惡,甚至是微微撇開了頭,不敢看方舞雨一眼。
究其原因,也只是因為,方舞雨面上那猙獰的血紅色火灼的扭曲傷痕,自額角,一直斜斜的劃過半張臉頰,停留在了下頷處,整張本來清秀的容顏,即便不能讓人一眼驚艷,也能夠讓人心底產(chǎn)生親近好感的可親長相,愣是扭曲成了一張羅剎鬼顏。
這樣的眼光,與一個普通女人來說,無意是極其有傷害的,尤其是這修真界,從來便沒有丑女人的存在,有駐顏丹,有修顏丹,有各種生肌玉骨的圣藥靈丹,女修士們即使不是人人宛若天仙,也是各個容顏姝麗,連清秀都是少有,方舞雨現(xiàn)在的顏色,可以想見會受到何種矚目了。
方舞雨卻是毫不在意,她自然也是一個女人,自然,也喜歡人們喜愛的眼光,她沒有自虐的傾向,只是,只要想到,登仙門中曾經(jīng)有人識得她的樣子,她沒有更好的方法隱藏身份,只能夠選擇這種最是笨拙的方式了,不去用任何方法修復自己在那乘沅道君一擊之下,燒灼毀壞的容顏,更何況,方舞雨眼底是堅定于決絕,更何況,她要記住,她要記住乘沅道君所做下的事情,要記得,顏豐灰飛煙滅的一幕,要記得,自己曾經(jīng)有多么渺小宛若螻蟻,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要記得,一切的一切,忘記,是罪。
是不可饒恕的罪!
“呵,有的人長得嚇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長得能夠止小二夜啼,偏偏要在大白天的四處晃悠,嚇到人沒什么,嚇到這登仙門的花花草草可是太罪過了?!?p> 一個高昂的不加掩飾的女聲說道:“師兄,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長相艷麗的女人攬著一個面容頗為英俊的年輕男子,撒嬌般的說著。
“由艷兒,都是同門,你何必如此不修口德?“
“這位師妹也是因為百草密境一役無辜受累,能夠留得性命已是不易,你快些向這位師妹道歉?!?p> 另外一個也是頗為美麗的少女對著那個長相艷麗的女人呵斥道,一邊說著,卻是一邊偷偷撇向那個被由艷兒攬著的年輕男子。
兩個人之間可以看出明顯的不對付,甚至是對同一個人有意思,那個后面為方舞雨出頭的女子,根本沒有看方舞雨一眼,便自顧于先開口的由艷兒嗆聲了,方舞雨只是登仙門收留的外門弟子,由艷兒的穿戴卻是明顯的內(nèi)門弟子的穿著,這樣的人,讓她道歉?
方舞雨垂低了眸子,眼里閃過一抹嘲諷,轉(zhuǎn)了個方向,便要離開。
”呵,百草密境無辜受累“誰不知道乘沅道君一擊魔湮,湮滅的盡數(shù)是與魔氣魔修沾染的,這樣的人,純粹是死有余辜,若不是我登仙門仁慈,將他們這些喪家之犬收留,這些人定然是死無葬身之地,他們應(yīng)該感恩戴德,記住我登仙門恩德??墒强此麄?,不止沒有記住我仙門恩德,反而一個個陰沉嚇人,我倒是覺得,不止不應(yīng)該收留這些人,更是應(yīng)該將這些人鎖拿,讓戒律堂長老好好審查一番!”
由艷兒的一番話,讓方舞雨周邊幾個還沒有走遠的外門弟子打扮的人,眼中閃過屈辱痛苦,這些人雖然在魔湮下幸存,卻是人人留下了不同程度的傷痕,很多甚至傷及根本,終生致殘,以著方舞雨這樣臉上的傷勢雖然可怕,卻比起很多人又強了許多。
憤怒,卻不能如何,由艷兒冷眼望著周圍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得意的昂起了頭。
一道劍光宛若流光一般,迅若閃電落下,由艷兒臉色劇變,卻是根本躲避不及:“師兄救我!”
她喊,那被稱為師兄的男人手中掐出法決,卻是被雷霆般閃亮的劍光穿過,一聲驚叫,直面這向著自己面門而來的一劍,以為必死無疑的由艷兒腿腳一軟,已是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