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幻聽以后蘇童的頭痛越發(fā)的厲害,做什么都無法專心。蘇童終于忍無可忍去找了何清華,心里想著哪怕是開些安神藥也好。
何清華的院子十分整潔擺放著許多花草,不知道是哪盆花的香味更是獨特,他的房內(nèi)更是干凈,完全不像男子的居所,房內(nèi)常年點著大多女子喜愛的金縷梅制成的蘇合香。
進門后蘇童寒暄了幾句便說道:“我近日頭痛得厲害夜不能寐,甚至會出現(xiàn)幻聽,但聽到的聲音很亂,不能分辨到底是什么?”
何清華搭著蘇童的脈皺了皺眉問到“你以前頭部是否受過傷?”
“沒有”
“沒有嗎?”
蘇童仔細想了一會回答到“好像受過傷,但沒有傷到頭部,母親說我年幼時從山上摔下只摔斷了腿?!?p> “最近一次出現(xiàn)幻聽是什么時候?”
“大約是前天?!?p> 他站起來滅掉蘇合香隨后重新又點了炷香,從柜子里拿出一些粉末倒在茶杯里,兌了些水后將杯子遞給蘇童。
“喝了吧,能緩解你的頭痛?!?p> 蘇童接過杯子聞了一下又抬頭看著他,蘇童聞出這藥里有些助眠草的味道。
“放心喝吧,藥里無毒,是為了讓你能安神才加了些助眠的藥材。我才不屑像多年前去山上那位仁兄一樣害你!”
蘇童打消疑慮后一飲而盡,喝下后兩人又說了會話,蘇童的頭就開始昏昏沉沉犯上困了。
“蘇童?看看這個?!彼麖目诖刑统鲆粋€玉佩,在蘇童眼前晃來晃去。“看著它,盯住它”那玉佩一下一下的晃著,何清華的聲音也是輕飄飄的。
“不要怕也不要抗拒,不要強硬的從夢境中醒來,我只是想幫你施引導術(shù),知道你的幻聽都是些什么??粗?,然后相信我?!?p> 聽著他的話蘇童雖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安,但看著那塊玉佩一下一下的晃著,聞著淡淡的熏香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何清華見蘇童已經(jīng)睡下小心的收起玉佩坐在一旁。
輕聲的問著“你是誰?”
“我是蘇童”
“你喜歡什么顏色?”
“黛紫色”
“你是哪個村子來的?”
“奉臺村”
“喜歡珍珠嗎?”
“不喜歡”
見蘇童能完整的回答他的一些簡單問題,何清華便開始繼續(xù)向下問真正要知道的事情了。
“小的時候過得開心嗎?”
“開心”
“你的家人都有誰?”
“父親..母親..妹妹…還有哥哥……?蘇童有些疑惑的回答。
何清華也有些疑惑的問“哥哥?你不是只有妹妹嗎?仔細想想?!?p> 蘇童竟然再次肯定的說道“哥哥…我有…他就在那里”
何清華想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蘇童,聽我說,你現(xiàn)在在院子里,家里所有人都在?!?p> 何清華試圖將蘇童帶到那個景象里,把蘇童安排在特定的場所里,才能將所看到的范圍更加縮小直到看清。
“….”
“看到你的父母了嗎?”
“看到了”
何清華迅速的接著問“看到什么了?”
蘇童仔細的環(huán)顧著小小的院子,土搭的房子破爛不堪,地上還散落著豆子,有些模糊的身影在眼前不斷的加重。
蘇童焦急的說“父親在…打母親!不要??!別打!”
“沒事的,別怕”
“別打別打!”
何清華見蘇童的情緒變得緊張,馬上分散蘇童的注意力說到“沒事的沒事的,你剛剛說看到了哥哥,告訴我,你哥哥對你好嗎?你們平時都做些什么?”
“哥哥對我好,他總在院子里的樹上摘果子給我吃。”
何清華的聲音突然一下變得冷酷問道:“現(xiàn)在好好想想,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在碧州村…?”
“你不是說你小時候很開心嗎?你父親在打你母親,怎么會每天都很開心呢?”
“…..我…我….”
蘇童眉頭緊鎖額頭的汗水如黃豆般大小不停的滑落。
“現(xiàn)在,放松,蘇童你眼前有門,看到了嗎?推門出來我就在門外等著你?!?p> 蘇童輕輕的推開那扇有些破爛不堪的木門走了出來,一道白光刺向雙眼,忽然一雙有力的手抓住蘇童沖向白光里。
慢慢睜開眼,眼角掛著淚,手里的手帕也被抓的全是褶皺。
何清華皺著眉說“你不必慌張,若愿意過幾日可再來找我,你的幻聽也許不是想象的,或許是真的。你也不是來自奉臺村,你的父親可能經(jīng)常打你母親,除了妹妹你還有個哥哥?!?p> “不可能!”蘇童激動的站起來大聲說道。
他見蘇童激動的情緒都有些站不穩(wěn),于是將蘇童按到座位上說“你先坐下,我猜想你可能是被抱養(yǎng)的。你應該還有...親生父母?!?p> “怎么可能....?”
“你方才并未說與我聽,貌似記憶是痛苦的,你不記得這些事,大約是你曾受過重傷或者受過刺激,這些事選擇忘記了。”何清華一邊吹滅那香一邊慢悠悠的收拾他自己的東西。
蘇童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心里五味雜陳,怎么可能呢?自己竟是被抱養(yǎng)的?
冷靜下來后蘇童知道她需要何清華將此事壓住,不能與旁人知曉便小聲到“多謝,過幾日我在來找你,但今日之事….”
還未等說完何清華便開口搶著說“只有你我知道?!?p> 雖然還未開口,但何清華已經(jīng)知曉蘇童的意思,這些事自己還沒有弄清楚,讓更多的人知道除了讓旁人煩心和利用沒有任何好處。
此事,只能有他們兩人知曉。
只是沒看到的是,在蘇童走出房門的那一刻一道黑影閃過,很快消失不見了。
蘇童輕聲道“多謝了”
走出他房門的時候蘇童猛地猛吸了幾口氣,放眼看過去他院子里養(yǎng)了好多花,這些花開的甚是艷麗,只是此刻卻在沒了心情欣賞。
回去的路上蘇童心情無比沉重,雙腳抬不起來似的一點點蹭著向前走去。
今日萬里無云,陽光溫暖的有些刺眼,蘇童瞇著眼睛抬起頭想讓今日溫暖陽光照在嬌嫩的臉上,仿佛這陽光能曬掉所有陰霾。
突然身邊跑過去一個穿著樸素打著補丁衣服的男孩,他手里拿著風車嬉笑著,邊跑邊回頭招手像在叫著誰。
將軍府里怎么會有孩子呢?蘇童隨著他招手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小女孩手里拿著糖也從蘇童身邊跑過。
就在小女孩側(cè)身跑過蘇童身邊時,蘇童看清了女孩的樣子。
這小孩,這小孩竟是蘇童自己幼時的模樣!
蘇童愣住了,這怎么會?馬上追著在他們后面跟著跑起來,明明是兩個孩童可自己卻一直追不上她們的腳步。
兩個孩子邊跑邊笑,一轉(zhuǎn)眼突然不見了,蘇童崩潰的大喊“別跑,等等我?!?p> 瞬時間頭痛欲裂,整個人如同觸電一般,跪倒在地。此刻蘇童腦中畫面花白,什么都沒有,只一下一下的抽搐著。
跪在地上許久,直到府里巡邏的護院將蘇童扶起。
回到房里白芷正在自己練著琴,蘇童走過去輕輕靠在她的背上她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想聽著她的琴聲安撫自己的心情。
白芷的琴也沒有停下來,一曲接著一曲。過了好一會她才開口問道“怎么了姐姐,累了嗎?”
見蘇童沒有回答,她輕輕貼了一下蘇童的頭說“那我接著給你彈琴好嗎?”
蘇童閉著眼點了點頭,她便再次彈奏起來。
她的琴藝日漸精進,十指在琴弦上來回撥動,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似林間鳥兒呢喃,這些年果然沒有白費她的努力。
一曲畢,白芷怔怔的看著窗外的好風景說到“姐姐,從你向?qū)④婇_口把我從妓院帶走那刻,我已認定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不管發(fā)生何事都會站在你身旁,就算要死,白芷也會站在你前面,不論你是否相信,這都是我的真心話?!?p> “胡說什么,也不怕忌諱?!碧K童輕輕的打了她一下,不愿她繼續(xù)說這讓人感到難過的話,未來的事,誰又能知曉呢。
白芷低頭玩著她的琴弦,只斷斷續(xù)續(xù)的撩撥著幾個音,繼續(xù)說到“兒時在家中,我是女兒是姐姐,父母心里只有弟弟,飯,我只能吃剩的,衣服,只有那一件,弟弟犯錯卻要我來挨打,時常把我關(guān)在外面,好像只有我才是這個家的外人...從前我好喜歡去你們家,蘇伯父伯母對你和蘇靈是那么好,看見他們我才知道什么是親情,什么是舐犢情深,那是我永遠沒得到過的愛…”
“水災后他們都死了,我甚至感到了解脫。到了舅舅家,舅媽兇悍舅舅軟弱,舅媽打罵我舅舅都不敢說一句話。還是躲不過被嫌棄被打的生活?!?p> 白芷的兒時就如同她講述的一樣,在沒人疼愛的環(huán)境中長大,但她作為長姐卻要知道孝敬父母,疼愛弟弟,可誰又教過她什么是愛呢。
多少次她母親說與蘇童母親,生女兒最沒用了,等白芷長大后就隨便找個人嫁了哪怕當個通房丫頭,禮金足夠換頭?;貋斫o她弟弟娶親。
大概在他們眼里白芷還不如那幾頭牛吧。
蘇童摸了摸白芷的頭發(fā)“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們是一家人?!?p> 白芷看著窗外帶著一點苦澀的笑,可又很快帶著釋懷的語氣說道“過去都不重要了,我們要活在眼下?!?p> 說到了這里,蘇童試探著問她“白芷,你還記得多少兒時的事情?”
“星星點點的一些吧?!?p> “你還記得幾歲時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姐姐怎么突然這樣問?”
“無妨,隨便問問的,我只還記得你和妹妹一起在池塘玩泥巴被我母親追著罵的模樣…..如今卻只剩你我了?!?p> “姐姐,有我就夠了?!卑总蒲凵駡远ǖ目粗K童
蘇童摸了摸她的頭,她油黑的長發(fā)真好看。
夜里又是不能安睡的一晚,蘇童起身在門外一個人站著,仔細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事。
蘇童看到的那人并非父母親,可是為何要叫他們父母親?為何那女人在挨打?為何自己有哥哥卻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自己到底是誰?
這些事想到的頭痛,抬頭看向天空今天的夜真美,漫天的星星像要落下來了一樣,圓圓的明月掛在天空。
細碎的風陣陣吹來耳邊的頭發(fā)也隨著風輕微的飄,蘇童喜歡這樣的夜晚平靜又溫柔。
蘇童把頭靠在樹上,等風來吹向這梨花樹,傳來陣陣梨花香。
“在做什么?”黑暗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蘇童沒有作聲,不想說話打破這一刻的靜謐。
他接著說“梨花香最為清甜,希望你今夜能做個好夢?!?p> 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黑暗中看不清是誰,是誰都無妨。
蘇童望著那人的背影說了句“你也是”
月光朦朧,星光迷離,風輕輕柔柔的飛翔著,這一切織成了一張網(wǎng)包裹著世間的萬物。